他虽然头疼如裂,神志不清,却还是认出了那个又哭又叫,用力摇晃他的人是巧玉。
丢了小姐,当属死罪。找不回小姐,朱老财东一定会把他俩活剥了皮。那可是朱老财东的命根子,少了一根头发都不行。
巧玉情知埋怨没用,叫袁三快想办法把小姐救出来。
袁三怪自己窝囊,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由不得他有时间自责。
“巧玉,你先回去,设法稳住朱老爷。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小姐让人给绑了。不然,你我都得没命。”
每说出一个字,袁三的头就如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他直打冷颤。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好在巧玉心眼儿多,嘴皮子好使,足能抵挡一阵子,朱老财东那边倒不难应付。只是如何搭救小姐,眼下却无良策。
虽然想不出法子,但袁三还是向巧玉打下包票,明儿晌午之前,一定会把小姐全须全尾地送回去。说到做不到,小命便不要!
巧玉又能怎样,只能信了袁三的话,赶紧跑回旅馆,设法稳住老主人。
袁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倚着墙坐下,忍着伤痛,思索营救对策。
他想再去找洪喜子帮忙,但他却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已经麻烦过人家一回,还差点儿让人搭上性命,如今人家刚刚踏实了,就又去给人家添乱,这样做太不妥,会让人家烦气。
去找张十三,也不妥。人家刚刚夫妻团圆,正在享受小别胜新婚的快乐,万万不能打扰。
找谁帮忙呢……
绞尽脑汁,搜尽肚肠,最终认为只有一个人能帮他。
那个人就是他自个儿。
人是他给弄丢的,祸是他闯的,不能拖累别人,要是个爷们儿的话,就要有爷们儿应有的担当。大不了就是一死,有嘛大不了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不再苦恼了。就近找了个狗食摊儿,要了点酒肉,大吃大喝。
他把这顿饭当做断头饭。唯有吃饱喝足,才好上路。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津门英雄谱上,也有他袁三爷一号!
他懂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于是,他用全部的零钱,买了一柄剔骨刀。Χiυmъ.cοΜ
有此神兵在手,管叫褚英见阎王!
将利刃揣在怀里,找个僻静处,闭目养神,一直等到日落西山。
洋教堂的大钟“咣咣逛”响了十一声。以袁三对西洋钟的了解,响十一声,既是子时三刻。
该是他袁三爷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他知道褚英住在经司胡同,那条胡同他熟悉,前后没几户人家,最深处那户就是褚英的家。褚英发迹之后,推倒土坯老屋,建了个二层小砖楼,跟那些破旧平房格格不入,很是扎眼。进了胡同,一眼就能瞅见。
袁三找到地儿,见院门紧闭,顺着门缝往院里瞅,黑漆漆一片。
看样子,褚英已经睡了。
那大兰子不就让人给……
袁三咬牙切齿,暗暗发誓:褚英啊褚英,今儿三爷不宰了你,三爷就不是人!
袁三将剔骨刀从怀里掏出来,插进门缝里,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用刀尖拨动门闩。
没费多少劲,就将门闩弄开了。轻轻推门,慢慢进入,再将门轻轻闭合。悄无声息地来到窗根下,听屋里的动静。
听了足有一袋烟的工夫,什么也没听见。屋里就跟没人似的。
袁三倒是听说过,褚英自从追随褚督军回津之后,一直没有娶妻纳妾,仍耍着光棍儿。他爹娘死的早,也没有兄弟姐妹。偌大一座宅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袁三纳闷,难不成褚英没在家?要是那样的话,他去哪儿了呢?大兰子又在哪里呢?
先不管这些了,进去看看再说。
同样没费多少劲,便进到屋中。
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摆设。冷冷清清,有些瘆人。
这不应该啊,盖了这么好的房子,不弄点家具摆设什么的,似乎说不过去。
难道——褚英是个驴粪球,只是外面有光,里面全是糟糠。看着挺有出息,实际并无多少脓水。唯一让他体面的,也就只有这座外表光鲜的宅子,除此之外,狗屁没有。
会是这样么?
管他呢。找大兰子才是关键。
下面一层没见着有人喘气,便轻声上了上面一层。
照样空空荡荡,就有一把椅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袁三断定,褚英没在这里。
果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褚英到底把大兰子弄到哪儿去了!
袁三疯一般地冲到下面,他要把这座刚刚盖好不久的小楼烧了泄愤。
他把能烧的东西堆到一块,却发现,东西实在太少,不足已烧毁整座房子。
左右一踅摸,看到了靠墙的一面衣柜。有这东西,不愁火烧不起来。
他几步走过去,使出牛劲推衣柜。衣柜却好似镶嵌在水泥中似的,丝毫不挪一寸。
怎么这么重?
袁三诧异,难不成里面藏着宝贝?
赶紧拉开柜门,划亮一根洋火,除了几件旧衣服,没什么像样的东西。
就这么几件衣服,不至于推不动啊。难道真的嵌在水泥中不成?
袁三又划亮一根洋火,蹲下来再一瞅,心头猛然一抖。
赶紧用手拉动底部那块带有凹槽的木板,果然藏有玄机。
用力将木板拉到底,赫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屋里藏地道,这是什么门道?“
袁三疑惑不解,但既然有地道,里面就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欲要解开玄机,就只有冒险一探。
也许,大兰子就在这地道之中。也许,大兰子并未失身于贼!
想到这些,袁三顿时信心百倍,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一定能将大兰子救出去!
“娘子,你家夫君这就来救你!”
手持尖刀,跳入地道。方知两侧与脚下全都砌着硬砖,上面则是水泥板。三个字——很讲究。
难怪褚英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原来把钱都用在修建这条地道上了。看这条地道的模样,八成出自洋人的手艺。
袁三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自打当了叫花子之后,没少了替人往租界里送信。有一回,他稀里糊涂地进了租界里的下水道,才知道洋人何其讲究,就连排放污水的地方都比穷家住得房子强得多。
地道不宽,最多容下两个人并肩走。也不高,抬不起头,只能弓着腰前行。
虽然地道内漆黑一片,没有丝毫亮光,又是曲曲弯弯,如同羊肠,却无岔路,也无阻碍,脚下十分平坦,不必担心崴脚摔跤,只管用手指划着砖墙,放心前行就是。
走着走着,冷不丁地,袁三的头撞到了坚硬如铁的墙壁上。本来头上就有伤,这一撞,更是痛彻骨髓。
他蹲下来,双手抱头,紧咬槽牙,默默忍痛。
待痛感稍微减轻一些,他用手朝四外触碰着,才知已经到了尽头,已无路可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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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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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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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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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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