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老崴半责备半关心地数落着,“我以为你小子让人给扔大河里了,可把我担心死了。你啊你啊,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呢,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就是一顶帽子吗,至于的么?我今儿非好好说说你不可,你小子可真他妈……”
“闭嘴!”袁三烦了,“哪这么多片汤话,再废话,你滚出去!”
“你。嗐——”老崴叹了口气,“得了得了,我不叨叨了。你啊,年轻啊。”
“少废话!”袁三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心脏砰砰地急速跳动着,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有水吗?我嗓子冒烟儿了。”
老崴赶紧把装水的皮葫芦递了过去。
袁三一把躲过来,嘴对嘴,咕咚咕咚地牛饮。
一口气将皮葫芦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心脏跳动得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让他略微感觉好受了一些。
老崴瞧出来事有蹊跷,懵懵懂懂地问:“三儿啊,我说话你可别烦,我也是着急你,怕你出事儿。你也知道,咱俩虽然差着岁数,可咱俩好得跟哥们儿似的,咱这就叫忘年交。哎呦,照理说,我这岁数当你爸爸都绰绰有余了。”
“我当你爷爷也有富余。”袁三瞪着眼,胸脯一起一伏,气喘得比牛喘气还粗。他心里面有火,所以嘴里面没好话,“别跟我唠叨这些没用的片汤话,有正经的就说,没正经的麻溜闭嘴。”
“嘿,你这孩子。”老崴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干嘛去了。这儿就咱俩,也没外人。让你这一折腾,我也睡不着了,你就跟我说说呗。”
是啊,今晚上格外冷清,竟然没人来抢占锅腔子。袁三还有些纳闷来着,但立时就想明白了,那几个穷鬼孽障偷了他新买的帽子,这些日子不敢在这块儿露面了。这倒也好,省得看见那几个孽障烦得慌。
“老崴,你也白活了这老些年了,我问你个事儿,看你知不知道?”袁三没了刚才的烦躁,心平气和了很多。
“说呀。”老崴反倒沾沾自喜起来,“我走南闯北这些年,知道的事儿多着哩。要不是一个没留神崴断了一条腿,不能走远道了,不然知道的事儿还多。”
“少吹牛。”袁三噗嗤一乐,“你既然知道的多,我就考考你,你知道死人的身上有啥虫儿么?”
“虫儿?”老崴一下就被难住了,张着大嘴,愣怔了半天,才说:“死人跟死猫死狗一个样儿,起初几天好好的,慢慢着就爬蛆了。蛆是苍蝇下得小崽儿,没变成苍蝇之前,不就是虫儿么。”
“呸!”袁三朝老崴脸上啐了口唾沫,“你这老不死的净说屁话,要是这么容易就猜着,我能问你啊?”
老崴不言语了,刚才吹了大牛,却答非所问,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却又不肯认栽,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突然一拍大胯:“我又想起来了。”
袁三一见有门,催着他赶紧说。
“我刚要饭的那会子还年轻,还有一把子力气,所以经常干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计。比方说,到粪池子里找物件儿了,又或是帮着背死人了。总之,只要有人给钱管饭,我嘛活都干。有一回啊,我要饭到了西门外,赶巧碰到在衙门口的班头张老八在办一件棘手的案子,我记得那天,杨庄子义庄的马九爷也在。”
“嚯。”袁三来了精神,“看来事儿不小啊?”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崴接着白话,“我一打听才知道,有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让人害了性命,死尸丢在了烂坟洼子。那几天啊,天儿格外的热,你想啊,大热天的,那死尸还不臭了啊。那个大姑娘的家里人不能让自家的孩子暴尸在烂坟洼子,非要弄到自家的坟地里下葬。可大伙儿都嫌臭嫌晦气,谁也不愿意插手。我正愁没饭辙呢,赶紧跟张老八说,我愿意接这个差事。张老八先是嘿嘿一笑,接着把大眼珠子一蹬,吓唬我说:‘你既然自愿接下这个差事,就必须要办妥当了。你要敢反悔,我立马废了你!’张老八说出嘴的话,句句算数,我再想反悔也不敢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我心说不就是一具死尸吗,我见得多了,还能吓着我不成。结果啊,还真就把我给吓着了。”说着,不好意思地傻笑。
“别停啊,接着说啊。到底咋着了?”袁三急火火地催着。
老崴擦了擦嘴角的白沫,接着道:“没看见死尸的时候,我没觉着咋样。等我看到了,我吓得腿都软了。那个死尸简直没法看了,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那堆烂肉打转转,黑的、白的、红的,各种颜色的虫儿在烂肉上面乱钻乱爬,连眼眶子里面都爬满了黏黏糊糊的虫儿。我听马九爷说,那都是尸虫,不咬活人,只吃腐肉。尸虫也是虫儿,不就是你刚才问的死尸上的虫儿了么?”
“不对,不对——”袁三摇着头,自言自语地念叨:“不是你说得这样儿。孙宝到底要找什么虫儿呢?再说无主的坟那么多,他干嘛非得跑那么老远刨绝户坟呢?烦人,究竟咋回事呢……”
“三儿啊,你小子瞎嘀咕什么呢?什么孙宝啊,绝户坟啊,你到底看见嘛新鲜事儿了?你倒是跟我也说说啊。”老崴早已急不可待了。
“是这么回事,不过你只是听听,可千万不能到外面瞎说。”袁三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行行行,都听你的,绝不瞎说。我要瞎说,就叫我另一条好腿也瘸了。”
袁三从锅腔子里探出脖子,看了看隔墙无耳,压低声音把自己的全部所见说给了老崴听。
“真有这个事儿啊?”老崴感到不可思议。
“我还骗你不成么,这种事儿能乱说么?”
“是是是,”老崴点了点头,“要说也真是怪了,这大冷的天儿,孙宝那个坏种跑那么老远刨绝户坟,还要在死尸上找虫儿,这里面绝对有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用你说啊,挖坟掘墓能是好事儿吗。”
“不对啊,挖坟掘墓对埋在里面的人不是好事儿,但对那些挖坟的坏种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儿了。倘若倒斗出几件古玩,一辈子就不用犯愁没饭辙了。但话又说回来,孙宝挖坟不为珍宝古玩,只为找个虫儿,我活着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这种新鲜事儿嘿。得嘞,咱也甭瞎琢磨了,又不关咱的事儿,他爱干嘛就干嘛呗。三儿啊,赶紧睡吧,养精蓄锐,天亮了之后,咱也有好事儿。”
“咱也有好事儿?”袁三愣怔了一下,“咱能有啥好事儿,总不能有哪个不开眼的有钱傻子认你老小子当干爹吧?”
“去你的,哪有那种好事儿啊。我倒是想呢。”老崴嘿嘿傻笑,“明儿是唐大奶奶的头七,唐家要找哭丧的人,说好了,凡是去哭的,一人管一顿好饭,还给赏钱。你说说,对于咱这一号的人来说,这还不是咱的好事儿么?咱啊,到了地儿,趴地上就哭,哭得动静越大,给得赏钱越多。咱连吃带拿,嘿,想想我就美滋滋。前几天,他家出殡的时候咱没赶上,这回咱非抢个先不可。”
“哪个唐大奶奶?”袁三问。
“唐进士的老妻啊。”老崴答。
“唐进士?”袁三没想起是哪一个,追问:“哪个唐进士?怎么头七了还要找人哭丧啊?老例儿可没这个规矩啊?”
“嘿,连唐进士都不认识,你小子算是白活了。”老崴撇着大嘴说,“唐进士,唐鹄禄啊。河东唐家,前清进士,原先住着前后五进的院子,现如今虽说大不如从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照样住着大宅大院,只不过挪了挪地儿罢了。哪像咱们啊,连个破窝棚都没有。”
“糖葫芦?”袁三想了一想,想起来了,“哦,是他啊。”袁三不知为何竟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脑后面的小辫儿,很有感触地说:“现如今天津卫的爷们儿全都剪了辫子,唯一留着这点祖宗念想的,只怕就剩我跟那个唐进士了。”m.χIùmЬ.CǒM
袁三所说没错,这都民国好几年,皇帝都没了,可他的辫子却一直舍不得铰。
就拿头几天来说,他在街头要饭的时候,让两个巡街的军爷给拦下了,人家非要拿剪子把他的小辫儿给铰了。他倒也有辙,一提丹田气,当街拉了一裤子,臭气熏天,没把人恶心死。那两位军爷以为他是傻子,也就没有再为难他。不然的话,他的小辫儿那天就没了。他这人是个轴脾气,赌咒发誓,辫在人在,辫没人亡。而那位唐鹄禄进士脾气同他一样的轴,说什么也不肯剪辫子。只不过那位爷是进士,有头有脸,没人敢动罢了。
袁三让老崴说说,为嘛都已经头七了,还要找人哭丧?
老崴说:“唐进士和唐大奶奶一辈子没红过脸、没拌过嘴,那可是一对好的不能再好的夫妻了。有句文词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对了,叫鹣鲽情深。唐进士一辈子没纳妾,不都是为了唐大奶奶么?我听人说,唐大奶奶刚咽气的那几天,唐进士伤心的一口饭都吃不下去,都快哭成泪人了。感情太深了,一下子受不了。这不么,唐进士觉着对不住唐大奶奶,都头七了还要找人哭丧。不都是为了让唐大奶奶的魂灵儿瞧一瞧,他是个有心人,放不下多年的夫妻情分。”
“这样啊。”袁三咂摸了咂摸,又问,“唐进士没孩子么?”
“有个儿子,没有女儿。”老崴说:“说来也真是怪了,自打唐大奶奶咽气那一天起,就没人见过唐家的少爷。有人好打听,就问少爷哪儿去了,为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少爷露面呀?”
“是啊,这是咋回事啊?”袁三很是好奇。
老崴接茬说:“唐家的管家胡老顺就说呀,少爷出洋念书去了,一年半载回不来。可是大伙儿谁也没听说过唐家的少爷出了洋,但又不好再继续追问,所以就全都信了胡老顺的话了。对了,我想起点儿事来,三儿啊,你想不想听听啊?”
老崴那对浑浊的眼珠子里透出了神秘的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九河怪谈更新,第16章 难解端倪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