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场大雨竟成了他和阿娘的永别。
原先公主府的人全部都死了,他险些没有被新门房认出,进府之后,他什么都没做没什么也不说,呆呆的跪在衡阳长公主的牌位前,一跪就是三天。xǐυmь.℃òm
知道李承琚听到了消息,来这看他。
“表哥有话就直说吧,我不是傻子。”
“我能有什么话,无非就是劝你宽慰些,逝者已逝,生者也要继续活下去。”
陆展舟低垂下眼眸,突然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没出事呢,他娘病死,为何冬青姑姑,以前跟着的下人全部都下落不明,为何他亲爹对他视如猛兽,生怕他踏进陆府的门,为何皇帝舅舅不愿意见他,为何之前那些和他叫好的贵族子弟也对他避之不及?
“表哥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长公主死在了吴王之乱的时候,她与吴王无冤无仇,吴王犯不着害她,那么就是吴王的叛乱她也出了一份力,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展舟你听我说,长公主的死真的和皇伯父无关!”生怕这个时候陆展舟为了母亲进宫惹得皇帝不快,李承琚吓得都站了起来。
谁知陆展舟只是无奈一笑,“无所谓了,她自己造的孽,能怪得了谁呢?怪只怪我这个不孝子,没有在她身边时时劝告,竟然还弃母而去!”
如果他当初没有走的话,或许她还不会疯癫如此,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笑着笑着陆展舟就流出了眼泪。
李承琚想安慰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第二日,太后听说陆展舟回来的事,立马就喊他进宫。
太后不知衡阳长公主造反的事,她心疼这个养女,如今养女就剩下这一条血脉,叫她如何不关心。
觐见太后之前,皇上把他叫去了太极殿,旁敲侧击的嘱咐陆展舟不要乱说话,陆展舟麻木的点头,见了之后,才感受到一丝真情。
在这里他也看到了李抒阳。
“表哥可安好?”
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东宫临水亭犹在,只是再也没有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展舟。
“安好,这是我为小侄儿准备的满月礼,就是晚了些。”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放在秋月怀中的小婴儿上。
“那我就代糖酥谢过表哥了。”李抒阳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疏离,暗暗的叹了口气。
没说几句,太后看着陆展舟就想起了他的母亲,一时间悲从心来,陆展舟不得不扬起笑颜安慰起了太后,临走前,太后拉着陆展舟的手,让他一定要留在盛京,可陆展舟只是笑笑并没有答应。
“你真要走?”李承琚赶忙来到城门口堵住要出城的陆展舟。
“表哥来了,这盛京尽是伤心事,我还是出去为好。”陆展舟笑的凄凉。
“你不考状元了?”李承琚拉住他的手。
“不考了,展舟不是为官的料,还是不趟这片浑水了。”他阿娘犯下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能入朝为官。
“表哥,告辞了。”他朝他拱手。
李承琚见劝不动也只能松开了他的手,“逢年过节记得多回来看看,皇祖母很是惦念你!”
“知道了!”
“少爷,咱们去哪呢?”驾车的小厮问道。
“就去,苏州吧。”陆展舟这些年找过了很多地方,非但人没有找到,还失去了阿娘。
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他拿出曾经纪莘为他绣的坐垫,上面的青竹已经被人抚摸的起了球,人人都道苏州的绣娘绣工天下无双,可纪莘的手艺绝不比她们的差。
陆展舟找遍了整个苏州,又去了扬州,洛阳,整整五年,最后还是去了苏州一个小镇做起了教书先生。
在外漂泊的这些年让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不然他可能会一辈子找下去。
到了如今,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
是爱吗?好像差了一点。
是责任吗?他觉得纪莘哪怕是活了下去,一个人抚养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纪莘活下来就好。
许是这么多年的习惯和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吧。
“咳咳......”
“先生,今日天寒,您实在不必亲自来学堂招生的,这些我们来做便可。”
“无妨的。”他一一抚摸过学堂里崭新的桌椅。
科举入仕本是他半生所愿,可却频频遭到变故,如今已被从源头掐没,他再无可能,若是能教出几个孩子来,倒是也满足了他半生的夙愿。
“陆夫子安好,小儿顽皮,以后都要靠陆夫子多多教诲。”
“应该的。”陆展舟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温润的气质,如玉的脸庞,瞬间将孩子的心收走,比起年老古板的夫子,陆夫子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人物。
“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很快就能凑齐学费,就让孩子先来上学可好?”
“求求你们了,我的齐儿很是聪明伶俐,以前的夫子也是这般夸他的,求你们就收下他吧!实在不行这些绣品也可换些钱财。”
那熟悉的声音震得陆展舟呆立在了原地,等他抬起眼时,就见那夫人同样一脸震惊,就连绣品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觉。
四周的景象和人物已成为了虚无,陆展舟走到纪莘的面前,深深的看着她的脸,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你过得好吗?”
纪莘眼泪瞬间决堤,当年她被陆云嫣抓去了王家,因为留着她有用,所以她得已平安诞下一子,吴王兵变,陆云嫣出去之后就在也没回来,她也趁乱抱着孩子逃了出去。
她去了曾经陆展舟的私宅,但那早已没有陆展舟的人影,她不知陆展舟的身份,又恐陆云嫣又要利用她和孩儿,就赶紧逃离了盛京,孤儿寡母,不知吃尽了多少苦头。
还好纪莘有绣艺在身,又来此处找到了姑母一家,才得以安身。
如今再见陆展舟,简直恍若隔世。
陆展舟也红了眼眶,世事无常,在他都要放弃的时候又将她们重新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松手。
“你叫什么名字?”陆展舟蹲下身子与那男孩对视,目光中满是慈爱。
“我叫陆瑾齐,是阿娘给我取得名字。”
姓陆!
陆展舟心里是又喜又心疼。
“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我......我找了你们六年,我......如果可以,我想照顾你们一辈子。”
纪莘捂住了嘴巴,她等这一天也等六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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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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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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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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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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