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上前领取铁弓、金箭、哨令。
约莫百余名的讲武堂考生三五成群,各自组队骑马进山。
其中多半都是本坊相熟的朋友结伴,烟尘滚滚分做几路,往围场深处跋涉而去。
天色渐暗下来,风声怒吼,龙驹嘶鸣,校场上人头渐少。
“纪九郎,可愿来我怀仁坊?
围场深远,山岭猛恶,多一个朋友,也多一份照应。”
那位官道之上被呼雷豹甩得老远的宋云生、宋大郎,忽然望向形单影只的纪渊。
他身旁聚集了七八人,皆是锦袍华服,头戴金冠。
背负铁弓,挎刀佩剑,英气凛然。
俨然一支实力不俗的强劲队伍。
“谢过兄台的好意,纪某独行惯了,单弓匹马便可。”
纪渊双手抱拳,礼貌回应道。
“那好。希望你我不要碰头,免得伤了和气。
纪九郎务必小心一些,这好大一座西山围场,孤身一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宋云生被拒绝也不恼怒,轻笑两声策马往北。
他本来只是冲着那头呼雷豹,凡为龙种血脉,都有震慑百兽的天赋本领。
倘若纪渊能与自己一起入山狩猎,蛇虫鼠蚁等毒物不敢近身,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明枪?暗箭?”
纪渊瞥了一眼向西而去的赤炭火龙驹,不置可否。
他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嘀咕道:
“正面去东,背面去南。”
两指弹动往上一抛!
“好马儿,咱们往南走!指不定能撞大运!”
纪渊抖动缰绳,呼雷豹当即撒开四蹄,化为一道雪白残影。
“纪兄是南边,跟杨休分开了。”
洛与贞捏着玉骨折扇,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服气一境对上通脉二境,吃亏的肯定还是纪渊本人。
杨休凝聚了至少一条气脉,坐骑是赤炭火龙驹,学的是上品武功龙虎大擒拿。
累加战力绝非一般武者能比!
“角伯,你说纪兄真个碰到杨休,几成胜机?”
换做别人,洛与贞压根不会考虑“胜”字。
但是纪渊入讲武堂以来,总是给人惊喜,从未让人失望。
无论称量骨相,亦或者箭压杨休,胡同巷内狭路拔刀。
出身、武功皆要差上好几筹的纪渊,始终不曾退后一步,输过半分。
“比斗的话,三七开,纪公子三成,杨休七成。”
管家模样的白发老者咂摸着嘴巴,仍旧是两眼浑浊的衰朽模样,嘶哑道:
“凉国公家的小崽子阴得很,他已经凝聚第二条气脉了,大概是心脉,只不过瞒着人罢了。”
洛与贞听得脸色一白,惊疑道: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通了两条气脉?!”
白发老者笑呵呵道:
“他背靠着凉国公这棵大树,怎么会缺少大丹服用,
加之筋骨强横,底子打得扎实,前面几条气脉快一些,也很正常。
我听老爷说,六大真统里不乏那种一日通一条气脉,连着四五日不停歇的妖孽人物。”
洛与贞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眼中升起担忧之色。
白发老者柔声安慰道:
“少爷无需担心,那位纪公子也是惊动钦天监,名列京华榜的人物,气运不会差的。
况且,攀登武道高峰,比的还是后劲。
想那宗平南大将军二十岁才外炼大成,二十四岁堪堪摸到内炼门槛,中人之资而已。
结果入讲武堂后越战越勇,每胜一人,必有突破,硬生生以四条气脉夺下武举魁首!
三十岁的时候,他还只是幼凤榜第八,
年纪更小的叶瑱、巫道子,早已冲上潜龙榜。
可现在呢,人家是大宗师,山河榜第五,比谭文鹰大都督还要高!
叶瑱、巫道子,一人枯坐山门十几年,不得寸进;
一人走火入魔修为半废,等同行尸走肉,叫人唏嘘。”
洛与贞听过这段故事。
自纪渊讲武堂扬名以后,不少人拿他与宗平南相比。
一是两人出身境遇性情相似,
二是代表一种认可与夸奖。
这十九年来,凡是寒门贫户,谁不想做宗平南?
但终究只有一位宗大将军!
“角伯,若是搏命呢?”
洛与贞忽然又问道。
“那就不好说了,纪公子大概能再提个一成胜机,六四开。
其实吧,依老奴看,
生死之前只争一线,没那么多较真说法。
谁抓得住,谁就能活。”
白发老者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望得很远。
这场鹰狼之斗,胜负还未可知!琇書蛧
……
……
崩!
一声惊雷当空!
铁弓挽动如满月!
只在弹指之间,金铁撕开粘稠气浪,宛若风龙咆哮横贯长空。
唳!
一头铁羽大雕双翅抖动,疯狂扑闪。
尔后,彻底失去力气。
发出哀鸣,应声落下,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圈烟尘。
“照这样看,明日正午之前,狩猎到二十头猛兽倒也不难。”
纪渊藏身于一株虬龙老树,吐出一口白气。
收起铁弓,足下轻点,挺拔身形掠出半丈之远。
咴!
待在下方接应的呼雷豹长嘶一声,窜出半人高的灌木丛。
正好背住纪渊,往铁羽大雕那处赶去。
山石嶙峋,密林遮天。
这头龙驹却是如履平地,宛若狂风一般,倏然横扫而过。
草木断折,碎石成粉!
眨眼间就到了地方,纪渊翻身下马。
看到血泊之中的铁羽大雕,抽刀将其尾巴上的那根长翎割下。
入手颇有分量,约莫有两指长,泛着金铁光泽,好似一口锋利短剑。
长翎乃是这头大雕气血精华聚集之处。
若交到出色的匠人手中。
将其锻造成利器不成问题。
“难怪九边年年增兵,深入招摇山、蛮荒之地,斩杀妖魔。
除了开疆拓土,守住中原之地,这种宏观层面的战略意义。
它们的血肉、皮毛,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对朝廷来说有利可图。”
纪渊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他进山一个时辰,已经射杀了一头几百斤重的山猪、两头长出肉翅的雪豹、以及一只铁羽大雕。
这些猛兽飞禽,放在深山老林,即便是最强悍的猎户也不敢招惹。
“西山围场足有几百里之大,它们只能待在外圈,
可见更深处还存在着常人难以对付、难以想象的凶兽、妖兽!
所以,那位高大统领才会把狩猎范围划定为三百里内。”
纪渊把大雕长翎丢进背囊,心想道:
“内炼层次就能搏杀虎豹,到了服气境界,体魄气血凝练如一,徒手降服猛兽并不是什么问题。
围场骑射真正考验的,其实是气力与心性。
气力不长,不可能连续猎杀二十头猛兽。
心性不坚定,远离俗世,跋涉山林,身处这样的陌生环境,就会心生怯意,丧失勇气。”
纪渊一边想着,一边拔出染血的金箭,擦拭干净放回箭袋。
呼雷豹低头大口饮着铁羽大雕的汩汩精血,仿佛品尝美酒。
“好马儿,再往深处走。
若能撞到一头懂得吐纳呼吸的服气境凶兽,那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纪渊抬头望天,大日沉落,夜色笼罩。
加上密林层层叠叠,遮蔽光亮,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只有把内气运于双眼,才能正常视物。
“咴咴!”
呼雷豹似是喝饱了,狭长马脸露出满意之色。
它四下张望两眼,鼻子不停地抽动着,好像捕捉某种气息。
忽然间,仰天嘶鸣,钻进一处灌木丛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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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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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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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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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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