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奇山的引路,这位年轻干户闲庭信步,很快就找到那座颇有说法的奇异宝穴。
甫一踏足,他就觉得有些阴寒,脖颈后面似有飕飕冷风。要知道,如今的纪渊乃是换血十次,灵肉合一的至强体魄。
寻常阴气、煞气、凶气、浊气,压根靠近不得周身三尺,就会被冲散开来。可步入这座风水地,他就感觉驳杂元气混作一团。
如同熬炼凶猛药材的乌黑罐子,底下猛火沸腾,里面咕咚冒泡。
陷进其中,待得久了,隐约还有种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焦躁之感。「纪千户,这地方很是邪门,我派盗字门中几个元老看守,
每过三个时辰就要换一班,否则煞气攻心,容易疯癫。」张奇山略微拱手,出言解释道。
「说起来也怪,摸金一派的高手搜寻许久,都没发觉这煞气来由。
之前也不是这般气象,开启墓门后,似有煞气滚动,席卷出来,反倒大变。纪渊眸光闪烁,扫了一眼那方掘开的空墓。
那条黑黢黢的甬道看不到头,带出浓郁的陈腐气味。阴气之深,宛如浓雾!
竟能遮掩五感,磨灭气血!
这与自个儿头一回去槐荫斋,遭遇阴世侵袭的景象相差不多。「【日照天门】不该如此。」
他眉头微皱,蹲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细细摩挲,随后道:
「是了,这地下有一条暗黑水流,涓涓汇流,经过侵蚀出来的溶洞石层。
正如同弯环缠绕,使得阴气上浮,聚入墓穴,造成一座大凶的风水反局。几个守在旁边,面目枯槁,指甲青黑的老者听得眼睛一亮。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
「我等也尝过此地的泥土,苦而微深,当有水源渗透,却摸不准方向,也未察觉煞气源流!」
纪渊缓缓起身,指向落脚之处说道:
「阴煞并非来自水脉,浮云山多产铜矿,正应'金水相逢、招灾惹祸'之谶。倘若将尸身葬进墓穴,三年五载,必然出殃。
这煞气乃是金水相汇,多年郁积而生。「原来如此!」
「金水相逢.....的确是咱们没想到的变化!」
「水脉浸透山根,又混以铜铁金气,神煞冲天,阴风阵阵,难怪待在这里,长久影响心神!」
这几个摸金一派的宿老平日眼高于顶,古板守旧,脾气很是糟糕。现在却像是私塾学生,毕恭毕敬受着纪渊的指点迷津。
这一幕落到张奇山眼中,让他心头不禁有些得意。
纪千户可是风水一门的正统,其地位尊崇,绝非阴门九派可比。再者,万会人元与替天改命这样的秘术。
百年难出一个学会的大材!
更遑论是两门齐修的盖世天骄!「狠狠震慑这帮老顽固才解气!」张奇山心想道。
他之前将盗字门拱手交由纪千户,为此遭受极大非议。
甚至有不少元老,私底下说张家二十五代甘愿做了朝廷中人的狗腿子。「哼哼,他们越往后,越会晓得我这番作为是给阴门争气!」
张奇山冷眼瞥向那几个摸金一派的土夫子,刚才纪千户只是捏了一把砂土,就把风水地势瞧得如此清楚,好似掌上观纹。
可见传承渊源,根底深厚。
表面上只是监正的记名弟子,实则早已承继衣钵!「乾为天门,气象宏大,辰中藏癸,故而煞气强旺。正合《天髓法》第三篇的说法!
「巍巍科第迈等伦,一个玄机暗里存'。
所以你们初看这地势平平无奇,没甚惊人
之处,实则里头有些说法,唤作「真神得用'。」
纪渊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经过社稷楼内的补足学识,他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没甚见闻的小小缇骑。
尤其对于风水玄理、山河堪舆这一块。
足以称得上博采众家,颇有几分大师气派。「今日长见识了!」
「咱们只会分金定穴、挖山掘土!论及洞察入微的本事,当真不如风水正宗!「这神煞冲天,阴寒刺骨,就这么下葬衣冠,恐怕招灾惹祸,需得动用手段点化才是.....」
这几个摸金一派的土夫子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全然没怎么顾及张奇山的难看脸色。
「千户大人,奇山是知道你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利害手段,这才献上这座风水地.....」.
张奇山连忙分辨,免得纪千户还以为自个儿,怀揣什么阴暗心思。他再清楚不过,风水正宗,最忌讳的就是坏人墓葬,祸及后代。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不妨事,这确实是一座风水宝穴。
所谓真神得用'之说,就是命局以月令亥中所藏的五行为用神。壬为七杀,甲为偏印,杀印相生,便是功名显达,大富大贵!
这座【日照天门】风水地,是将生气、阳气、精气都聚拢纳尽,方才显得煞气冲天。
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寻到此处的时候,应该是至正至刚,大日高悬。估摸着这几天积雪融化,暗河上涨,坏了本来的「天日'之相。」
纪渊轻轻一笑,好似不甚在意,继续道:
「这种风水地,对于你这样的走阴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阴中带阴,必受其害,祸及子孙!
可我八字够硬,气数浓烈,压得住大凶地势。」
纪渊说话之间,心神勾动皇天道图,照见自身命格外相。
划分四时的周天斗柄,共有五颗大星接连亮起,寸寸精芒垂落而下。周遭充斥的煞气,盘旋的阴气,瞬间被镇压住一样。
四面八方变得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半分动荡。「取我一副衣冠来。」
纪渊吩咐道。「是。」
张奇山放下随行的背囊,从中拿出整齐折好的外袍、中衣、腰带等,将其挂于备好的木架上。
「每日增加三刻气数,填以经卷、宝材、器物,孕育更多运势。」纪渊双手负后,从那条落满灰尘的甬道进入大墓当中。
纪渊心头思忖,想到生基的几个说法:
「这世间有三种立生基的手段,单独立一个牌位,叫做生位,通常为恩人、前辈所做,日夜以香火供奉,虔诚感念。
择一处风水地开辟窟室,或给自己、或为父母。若能得到朝廷册封,万民敬重,就可以造生祠。真正接受香火,与城隍老爷类似,好处多多。」忙活数个时辰,天色由淡转浓。
那几个土夫子终于将衣冠及葬品齐齐填进大墓,再以断龙石封死内外,抚平四周留下的泥土痕迹。
手法颇为娴熟,显得很是专业。
看得纪渊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随即勾动皇天道图,再次倒映这处风水地。
【日照天门(青)】
【命数】:【金水汇流(白)、文武气成(白)、聚煞(白)、养命(白)、增运(白)】
「一座风水地,才只有五条白色命数,果然是聊胜于无。」纪渊眸光垂流,心下略有几分失望。
可忽然灵光一闪,他念头微沉,照见古朴玄奥的皇天道图。
只见熊熊道蕴如烈火腾起,荡漾大片光华,落向【日照天门】风水地上。【可进阶】
【甲遁
入戊(青)】【太乙进位(青)】【壬水空亡(青)】
「居然是这个!《天髓法》中有云'太乙进位守东皇,乙庚和合阻刑伤;甲干颠倒连山震,戊中隐遁闭玄关;壬水空亡先天死,申仪麾下魄归藏——三者齐聚,岂不就形成了'天地雷图、三奇贵命'?!」
纪渊眼底掠过一抹异色,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多算是中等的【日照天门】风水地,其进阶路线大有说法。
「【甲遁入戊】乃横空遗世之相,【太乙进位】代表孤立不凡,【王水空亡】为刑冲破害,三者都不是什么好命,可若同时兼有,便就牢牢占了一个奇字。
无论这人是否飞黄腾达,亦或者落魄潦倒,皆不同凡俗。」
纪渊想得清楚,元天纲所著的《天髓法》里头,就有明确记述。声称「人命若得三奇贵,三元及第冠群英」!
意思是,倘若命中注定聚齐【甲遁入戊】、【太乙进位】、【王水空亡】这三大象数,而且凝聚至尊贵气。
就好比科举考试的三元及第,摘得当世魁首,足以冠盖天下群英!「想要把这三奇都拿到手,至少耗去七八万道蕴....不是个小数目。」纪渊眸光沉凝,古往今来的风水命格,向来有十大贵人之说。
其中以洛与贞的【天乙贵人】为最吉祥,【太极贵人】为最隆重,【天德贵人】、【月德贵人】最旺至亲。
而【福星贵人】、【文昌贵人】、【魁罡贵人】、【国印贵人】、【德秀贵人】,分别又代表财气官运阴德等。
这九种风水命格,皆为不凡。
唯独【三奇贵人】重在一个稀罕,极其难得,想要凑齐【甲遁入戊】、【太乙进位】、【壬水空亡】这三种象数,已是殊为不易。
还要命中显贵,化解刑伤、克害及冲破,如此方能称为「披戴荣华」,当得起襟怀卓越,无法预测四个字。
「机不可失,还差四五万道蕴余数,须得想个法子。」
纪渊深吸一口气,仅【三奇贵人】的运势来历无法预料,如同横空出世的这一点特性,就足够吸引他了。
再加上,自个儿最近刚得罪一尊道武双修的大宗师,凭天运子的本事,掐指测算的手段多半不俗。
倘若能够屏蔽天机,遮掩踪迹,护住自身性命就更为稳妥,不必时刻提防截杀、暗算等事。
「这方风水地的进阶势在必行,道蕴之物,我也收集不少,到时候再看够不够。」
纪渊眸光闪烁,心神沉入皇天道图的那一瞬,悬挂中天的紫色命数熠熠生辉,迸发精芒。
正是血神赐下的【群英冠冕】!「斩灭天运子的七魄,也算一次么?那么,第四件炼血玄兵会是.....」
纪渊望着彻底封死的那座大墓,心神照见大片玄奥光影。
除去已经铸成的大限刀、撼天弓、无极箭,还有几道模糊的虚像。斧钺、大枪、古剑...
「杀伐兵器,我近有大限刀,远有撼天弓和无极箭。倒也不缺。
如今只差....就是它了!」
纪渊眸光转动,徐徐定格于逐渐清晰的那袭法衣之上。
宽袍大袖,云气缭绕,隐有日月星辰之相,于表面浮现而出。
张奇山与几个土夫子紧随其后,一边小心照料那副衣冠,一边取出夜明珠驱散黑暗。
唰!
「像是虞国时候的墓葬,距今六七百年左右了,棺木被人搬开过.....你们下的手?」
纪渊衣袖一挥,扫去大墓内里的腐朽之气。
「没,摸金一派有规矩,开墓不动棺,免得招惹邪祟,平白害了大伙儿性命。」张奇山摇了摇头,如实答道
:
「我刚进来,这里还四散着七八具尸身,骨头都快化掉了,应该是百年前的一伙盗墓贼。
摸金一派的土夫子将那些收敛好了,烧成灰放进瓮里。」
纪渊绕着这座大墓行了一圈,值钱的随葬品都被拿走,就连棺中尸骨也不见踪影。
他让土夫子点燃三炷香,拈在手中,闭目念诵几段往生经文。
「你将衣冠置于中间,再放几卷备好的丹书宝卷,内外封死大墓,几个盗洞也都填平干净。
布置几个摸金一派的机关走兽,差不多就成了。
纪渊平静吩咐道,给活人安放衣冠为坟冢,并不是什么晦气的事情。恰恰相反,它还有个正经说法,叫做「立生基」,又被称作「活死人墓」。这是一种古今流传下来的祈福感恩之法。
可为生者求五福,即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命书有云,少儿种生基,生神聪好德;
青年种生基,生美满康宁;中年种生基,生平安富贵;老年种生基,生健康长寿;百年种生基,生善终裕后。ωωω.χΙυΜЬ.Cǒm
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借风水之气,加持己身,累积福泽。道家也有类似说法,人禀天地之气如性,受父母遗体如形。若以生基之法,厌星之术,可以改命延寿!
因此古今帝王才喜欢在生前,就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寝,且要求诸多,条件繁琐。
恨不得倾尽天下之资粮!
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庆皇。
于骊山大兴土木,造长生陵、不死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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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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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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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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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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