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微微一翘,却不多话,仿如未见,自顾大步回正厅。
宋瑾几步跟上,“刚才那人……”
“嗯?”
沈淮回眸,一双眼睛如深潭无波。
“他来做什么?”宋瑾咬牙问道。
“早来晚来,早晚得来,”沈淮依旧侧目而视,淡淡地道:“怎么,你还识得此人?”
“……这是钓来的鱼。”宋瑾干涩地说。
“哦,”沈淮晒笑一声,“那钓鱼计都出了,你还觉着他不该来?”
二人说话如打机锋,高峻跟在后面听得云里雾里,耳朵越竖越高。
但听沈淮冷冷地对宋瑾道:“你这张脸若是恢复如初,方才是否就不是一般场景了?”
宋瑾顿步,沉声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沈淮回身,冷笑道:“我不该知道些什么?”
高峻一瞬间毛要竖起来了,宋瑾身上的杀机,不容小觑。他大步一迈,就要上前,却被沈淮挥手止住。
“宋瑾——姑且就当这是你的真名,”沈淮的话声冰冷,“你是聪明人,当知我能容你,一是因为苏芽对你情义深厚,二是刘先生待你以赤诚。”
宋瑾眼角微跳,默不作声。
“你若识得好歹,便记住我今日的提醒,”沈淮并不在意,“无论你有何企图,苏芽、苏夫人、刘先生,这三个你绝不可以动。”
“今日我只提醒你最后一次,望你好自为之。”
言毕,沈淮冷冷一笑,转身潇洒而去,哪还有适才门前半分虚弱?
宋瑾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终于抬步,跟着沈淮的方向,去到正厅。
“李正此行,至少透露了三条信息。”
沈淮正在说话,“其一,进京之事,确实不急……”
刘三点和苏芽三个正跟沈淮坐在一起,看到宋瑾回来,苏芽立刻跳起来:“宋瑾!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格外关怀,听的宋瑾脸色微微松弛,听的沈淮面色挂下来。
宋瑾昨日在理刑门外匆匆而去,至今方回,看起来还灰头土脸的,刘三点啧啧摇头:“都叮嘱你了,这几日药就快好了,你切莫暴晒风吹——不想治趁早说啊,没得糟蹋我的药!”
“治治治治治!”苏芽像只小老鼠,吱吱一连声,对刘三点道:“刘叔,你别吓唬人,这世间哪里有你搞不定的日晒风吹?”
她自然而然地拖着宋瑾入座,就像宋瑾天生便是这里的一份子,又关切地问他是否用过早饭。
听说没吃,颜氏立刻起身,去给他热饭。
宋瑾窝在椅子里,垂着头,一时无话。
沈淮冷哼一声,颜氏走了,他刻薄起来肆无忌惮,“平日牙尖嘴利,如今装什么可怜?这一夜是偷鸡摸狗了么,问都不吭声。”
宋瑾抬头,眼睛缝里夹他一眼,“小芽关心,我想多听几句,碍着你眼了?”
哎哟,他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沈淮的心气就顺了——
“那自是碍眼了,”他冲旁边椅子拍了拍,“芽儿,坐到这里来,还有正事儿没说完。”
苏芽还习惯性地站在宋瑾旁边,闻言瞪沈淮一眼,“我偏不。”
若不含着娇嗔人就信了。
她嘴里说着,却左右一张望,抬脚就走过去坐下来。
“噗哈哈!”站在一边的高峻立刻挺胸收腹、抿嘴抬头,黑脸上黑里透着红,也看不出是不是憋的。
刘三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满脸那叫一个慈祥。
宋瑾眼睛盯住苏芽的方向,却见苏芽正对着沈淮催促,“先讲这个,其二呢?”
语气亲昵,与昨日已经大不相同。
宋瑾的眼神渐渐沉郁,嘴角深深抿起,丘壑纵横的脸上,藏起的那一丝神情,隐约竟似失落。
沈淮视线轻慢地、若无其事地笼着宋瑾,嘴里已在回苏芽的询问。
“其二,京里那个,或许并非中毒。”
此言一出,三人反应各自不同。
苏芽挑眉后陷入思索。
刘三点惊讶地问道:“没中毒,找我做什么?”
宋瑾却是眼皮瞬间撩起,对上沈淮后又立刻垂下眼帘,复又抬起,直直迎着沈淮看,毫不相让。
沈淮轻笑一声,随便地便将视线挪开了,对苏芽微挑一下眉,笑问道:“想明白了没?”
“费那么大的力气,过了两年依旧没放弃——这怎么看,都是将希望寄托在刘叔身上的样子。”
苏芽拧着眉,掰着手指头数,思索得十分认真,“然而,他们当年宁愿杀了刘叔也不让对方得手,如今又依旧还是要送刘叔入京……”
沈淮耐心地看着她,眼中有欣赏的爱意,饱含鼓励。
“啊!”
苏芽突然轻呼了一声,“所以,‘他们等得起’本身就是有问题的——没有什么毒是真正等得起的!”
高峻和刘三点慢一步,深思后恍然大悟。
没什么毒是真正等得起的。
——若真是毒,当年李正怎会舍得对刘三点撕票?
“可若不是毒,又为何要找刘叔呢?”
这是刚才刘三点问的问题,此时便又有了新的含义。
三双求知的眼睛看着沈淮,沈淮却从容地转向宋瑾,笑问:“宋瑾,你历来多智,不如说说看呢?”
三双眼睛便又跟着转向宋瑾。
宋瑾“呼”地一声站起来,“你们的破事情,问老子做甚!”
甩袖而去。
正遇上端着馒头米粥小菜过来的颜氏,他顿了顿,接过托盘,硬邦邦地道了一声谢,端着热饭快步走了。琇書蛧
颜氏惊讶地回头,看见沈淮无辜地对苏芽摊手,“芽儿,他为什么生气?我是将他视作一份子的。”
苏芽又无奈,又忍不住笑,“得了,快说你的第三点吧。”
“这第三点,你还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知道,”高峻突然聪明了一回,插话道:“曹开河要倒霉了!这老太监跑过来表明立场,那自是要跟这对曹开河落井下石的。”
苏芽和刘三点赞赏地看着高峻,惟有沈淮狠狠地盯了高峻一眼:这个自作聪明的,什么时候能开窍?!
“刘先生,京中历来复杂,李正又遮遮掩掩的,如我所料不差,他求医之事还有隐情,”沈淮转向刘三点,正色道:“本来,最好是由我陪你一起上京。”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了苏芽一眼。
苏芽立刻道:“那你陪刘叔去呀!看我做什么?”
“嗯,好,”沈淮看着她笑,“芽儿说的对,那待此间事了,便陪刘先生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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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想着加更感谢,但是,每天都没有~
嗯~害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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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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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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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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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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