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
沙沙。
沙沙沙。
路黎蓦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
身后是被昏黄路灯照亮的路道,冰冷的雨水从雨伞边缘滑落,砸在脚下水坑里漾出一圈圈。
感官敏锐的她耳畔的雨声也无法掩盖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声。
在黑暗里有一双幽深的眼窥视着她,仿若附骨之疽牢牢地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她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那人也很敏锐,对这附近路段十分熟悉。她想要抓到他,并不容易。
算了。
反正他也没有恶意。
路黎的住处距离这里不远,只不过这片城区太过老化,没有电梯。她爬上六楼,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来到客厅,倒了杯水喝。随后去洗澡,在十二点之前躺在床上睡去。
床头柜上摆放的电子钟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凌晨两点。
窸窣的动静引起门外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一道身影停在六楼贴着门坐了下来,十秒后感应灯熄灭,楼道被黑暗吞噬。
那人解下黑色雨衣,平整地折好放在石质阶梯上。他伸手拭去额角的雨水,身子倚靠着墙壁,阖上了眼。
屋子里躺在卧室床上路黎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她睡得很沉,卷着被子埋进枕头里。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模糊不清,楼道玻璃窗倾落些许忽明忽暗的光线,多了几分让人心宁的安静。
_
九点才到诊所的路黎困意沉重,都是因为昨晚在店里等那几个混混导致的,回去都十一点了。
闹钟响了她都没醒,差点睡过头。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诊所门口的青年,外面并没有下雨,他穿着一身显眼的黑色雨衣。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好似接近透明,在听到动静后,抬额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路黎走到他面前问:“吃了早饭吗?”
晏迟无迟钝地回答:“没,没有。”
路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正好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一起吃吧。”
说着她抬脚进了诊所。
路上有五六家早点店,她买了好几样。其中的甜牛奶是她的最爱。
“不用局促,想吃什么就拿。”她解开外套挂在架子上,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青年说道。
她心想,跟他接触这么久,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典型的重度社恐人士,性格木讷呆板,完全不会说话。
晏迟无慢吞吞地走到桌边椅子坐下,闻着袋子里飘出来的香味,毫无反应。
还是路黎走过来问他:“想吃油条还是包子?”
晏迟无目光落在桌面上,“……都可以。”
“都可以就都吃点吧。”路黎有选择困难症,不然也不会每样都买了,闻言把几个袋子里的食物都取出来一点。
只买了一根的油条被她仔细的沿着中间撕开,金黄的油沿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哎呀。”
路黎惊叫一声,连忙把分好的油条塞到晏迟无的手里。
自己啃了一口,喟叹道,“刚出锅的就是香。”
余光扫到青年给自己拿纸巾的手就顿在半路,路黎也不客气,直接从他手里把纸抽走了。“谢谢啊。”
“没事。”青年好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并起双指轻轻摩挲。
路黎随意的在纸上蹭了两下,咬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你也快吃,早饭就要烫着吃,冷了不好吃了。”
早饭就要烫着吃,晏迟无人生中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以前从没人这么说过。
指尖的薄茧隔绝了一些温度,他并不觉得多么烫手,但能感受到热度,送进口中,方觉确实有点烫。
口腔立刻就发出抗议,滚烫的实物便在口中翻滚起来,热气伴随着呼气声争先恐后从唇边逃离。
“烫着了?抱歉,我吃惯了忘记你可能不习惯。”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很担心他,几乎是立马站起身来。
随即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那是筷子与玻璃杯子的壁碰撞的声音。
女人一只手轻轻的搅动着,一只手时不时拢一把侧边调皮的碎发,安抚道,“难受吧,没事,喝点盐水就没那种灼烧感了。”
如她所言,大口喝下她递过来的那杯盐水后,口腔灼热的感觉被驱散,只剩舌头有些麻麻的感感觉。
“好点了吧?”女人朝他笑笑,明亮的晨光顺势洒在她的脸颊上,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更加温柔。琇書蛧
晏迟无看着她笑起来时左侧浅浅的酒窝,明晰的听见心脏好像漏了一拍的声音。“嗯……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晏迟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个字来——岁月静好。
这个词他从前不理解,此时却顿悟了。
“不客气。”路黎认真在一堆早餐袋子里翻找着,想看看还有什么他能吃的,“那你只能吃点冷食了,吃点三明治怎么样?”
却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再抬起头,身边的人却突然没了踪迹。
给他倒水的杯子也凭空消失了。
等路黎追出去,小善也说青年刚从门口离开了。
“奇怪,怎么突然走了,我没说错什么话啊。”路黎看着根本看不到青年背影的路口自言自语的道。
……
下午两点,三四个警察推门进了诊所里,面色颇为冷肃,余光一撇,落在坐在桌子后面的女人身上。
“你是这家诊所的负责人吗?”
路黎还在玩游戏,‘biubiu’的音效声从听筒传出来,她当看到站成一排的警察后,立即收起手机。
“对,我是。”
警察甲道:“昨晚十点半在诊所附近发生枪击案。四人当场死亡,我们需要调一下诊所门口的监控。”
这条四通八达的巷子老旧简陋,充满年代感。不久就要拆迁,加上管控不严,所以这一带都没有安装监控器。
除了这家诊所。
路黎应着:“可以。”
她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平常不怎么用,只有进货或者联络病人的时候才会用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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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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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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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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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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