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清凝不是这么想的,她更了解皇帝的心思。
皇帝当初愿意扶持左威,是为了让他与沈雁书两相抗衡。
如果沈雁书极力要求将左威定罪,只会让皇帝担心,他会一人独大、成为下个楚琼。
所以,要让左威彻底倒台,就必须得找个人填补他的空缺。
而这个人就是宁安。
宁安今日算得上是大义灭亲,论功行赏,他如果抓住时机,怕是要升官了。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背景很清白,且在朝中没有党羽,如果要往上爬,只能依附于皇帝。
而皇帝也深知这一点,与其扶持别的狼子野心之人,不如扶持这个看起来孤零零的少年。
许清凝悄悄与宁安对视了一眼,唇角徐徐勾起笑意。
“该轮到我们了。”
……
这天半夜,许清凝回到了长安王府,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无数的流言蜚语。
许清凝和没事人似的,倒是许竣快被气死了。
他没想到许清凝出去一趟,惹了这么大的祸端,便拿着家法去教训她,被许清巍给拦住了。
许清巍正坐在栏杆处剥橘子。
这季节,橘子可来之不易。
许清巍给皇帝献了几道发展财力的良策,皇帝一时高兴,就赏了他几斤进贡的蜜橘。
他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看着许竣。
“哎呦,我说老爷子啊,人活着回来就行了,你还想干什么呢?”
许竣:“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你妹妹的?”
“知道啊。”许清巍点了点头,又说:“所以你这个当爹的,还去欺负阿凝,不是落井下石吗?”
许竣:“难道让她一个人败坏整个王府的名声吗?”
许清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橘子塞进嘴里。
嗯,这橘子还挺甜的,阿凝肯定喜欢吃。
“败坏就败坏吧,我们王府还有什么名声?”
许竣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你这个逆子,是想气死本王吗?”
“我可没想气你。”许清巍拿了个橘子放许竣手中。
“你想想看啊,你这个当爹的,被他们说了多少年废物王爷;我这个当儿子的,也被他们说是纨绔公子、靠着妹妹才混了个官位……”xǐυmь.℃òm
“我们一家人本就没什么名声,管他们说什么呢?想开点就行了。”
许竣听到这番话,手中的橘子已经被他捏出汁来。
“你……我简直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
许清巍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大步走了出去。
“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看阿凝。”
……
然而,许清凝并没在房间里。
许清巍只好问秦嬷嬷,“嬷嬷,阿凝去哪里了?”
秦嬷嬷:“郡主她被人接走了。”
“去哪了?”
“据说……是去了诏狱。”
许清巍也没再说什么,他妹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旁人很难猜透她心里想的东西。
他将小橘子放在窗口。
“等她回来了告诉她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秦嬷嬷:“好的。”
……
左威就被关在诏狱里,他怎么也没想到,负责这件案子的人不是沈雁书,而成了宁安。
这很难让左威不认为,宁安就是故意踩着他上位。
隔着一扇牢门,左威看着那个少年渐渐朝自己走近。
待宁安停在门口,左威才看清了他身上的官服。
他冷笑了一声。
“呵,恭贺你升任北镇抚司啊!”
宁安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把牢门打开,我要提审罪犯。”
左威被两个狱卒给押了出去,他浸淫朝堂几十年,从未受过这等窝囊气。
“小子,你别忘了,你是被谁一手提携上来的?”
宁安眼眸幽暗,他当然记得。
“从未忘过。”
如果不是许清凝买下了他,他至今还是那个被狗链拴着的奴隶。
宁安生来就被父母抛弃,连姓名都没有,几番被人贱卖,后来在一个老郎中手里当了几年学徒。
老郎中医术高超,表面上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可每次喝多了酒后,就喜欢拿平时治病救人的银针,狠狠扎在宁安身上。
宁安十一岁那年,偷偷在背后将老郎中推下了湖。
老郎中落水后,一直看着宁安,嘴里喊着“救我”,可宁安只是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他沉入湖底……
这件事情,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从来不是什么单纯软弱的善类,他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
因为杀了人,宁安东躲西藏见不得光,被黑市的人贩子给拐走了。
他当时柔弱矮小,大户人家不会选这样的人当家丁,只能被当作最低等的奴隶贩卖。
那天,他遇上了一个小姑娘。
她的眼睛真好看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亮。
小姑娘对他说,要带他回家,她给了他干净整洁的新衣裳,给了他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还要带他去江南小镇。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宁安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区区左威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安扫了一眼,道:“将左威带到刑讯处,我要亲自审问。”
左威显然不服气,他意图挣脱压制自己的狱卒,可他越使劲,锁在身上的枷锁就更紧。
“你算什么人,也配审问我?”
这时候,一个白衣女子自外头走了进来。
她冷眸看向左威,“我劝你不要挣扎了。”
左威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是许清凝,心头的恨意就更浓烈了。
他看向宁安,讽刺道。
“北镇抚司,诏狱里什么人都能进来了吗?”
宁安没有搭理左威的话,反而扶着许清凝坐在了刑讯处的主位。
刑讯处四周都摆满了刑具,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和腐臭,连烛火都阴森可怖。
左威眼里满是愤怒和鄙夷。
在他看来,女人只是用来做交易的玩物。
她凭什么坐在刑讯处的主位,凭什么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审他?
左威吼了句,“宁安,你疯了吗!”
宁安根本无视左威。
他甚至当着左威的面,为许清凝提壶倒水。
“郡主,茶还是热的,小心烫。”
许清凝点了点头,看向被按跪在地的左威。
她微微抬起下颚,“你肯定在想,我什么时候和宁安走得如此之近了吧。”
“告诉你也无妨,他一直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暗线。”
许清凝猜得没错,皇帝没有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卿处理,而是交给了宁安。
宁安升任了北镇抚司,诏狱都在他掌控中。
在许清凝眼里,左威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左威原本躬着的身子突然挺直了,气得满头青筋暴起,恨意中夹带着几丝悲鸣。
“乱了,简直是乱套了!没想到我聪明一世,竟然被你们两个小人给算计了!”
许清凝端起茶杯,在唇间一抿,茶香浅淡入齿。
“这就恨了吗?真正的恨还没来呢。”
她将桌上的认罪书扔到左威眼前。
“看看。”
左威看完之后,瞳孔越发圆瞪,自里而外燃烧着熊熊怒火。
认罪书上写着的很多事情,是左威没有做过的。
他是囚禁了不少女子去结党营私,他也的确和楚琼有所联系。
可他没有豢养私兵,更没有通敌叛国。
他做过的事,他认了。
可他没有做过的事,他不会认!
许清凝淡淡道:“签字画押吧。”
左威:“这明明就是诬陷,我不会签的!”
许清凝似乎猜到左威会这番态度,她眼角忽而略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左指挥使,你别忘了这是在何处?”
左威愣然。
许清凝食指叩了叩桌子,接着说了句。
“这儿,是臭名昭著的诏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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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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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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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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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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