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来的话,我就过去找你。”
许清凝忍着脚踝处的剧痛下地。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他的手按住了她。
许清凝在笑,诡计得逞了。
萧屿避开了许清凝的目光,心尖的苦气四处扩散,声音涩然,“郡主不要任性了。”
许清凝趁机抓住萧屿的手:“你看,你明明是在乎我的。”
一直以来,主动的人都是她。
她进一步,他不动。
她退一步,他就退得更多。
如果他们之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的话,她怎会舍不得放手?
许清凝知道萧屿心里有她,既如此,为什么她不能得到他呢?
“你不愿意直接回答我,那就听我说。”
“或许这半年来,我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意,但我想告诉你,拦轿那日,我心悦你这句话是真的。”
许清凝说得坦率真诚,她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丢脸的事。
少女炙热的爱恋明媚如阳,在黑夜中,萧屿是避无可避,他不敢对上她的眼神,生怕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不由收紧了双手。
许清凝:“六岁那年的除夕宫宴,你把我从深坑里拉出来,你背我走过厚雪堆积的九曲长廊。你或许已经忘了,可我一直记着。”
此后的很多年里,她都在默默关注着他,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全部都和他有关。
他带兵去边关的那五年里,她比任何人都关注战事结果。
她会常常去城中寺庙为他祈福。
远方传来捷报,她就去菩萨面前献一束花。ωωω.χΙυΜЬ.Cǒm
前世的她,献了五年的花,没想到等来了他的死讯。
可今生明明不一样了,她想试着争取。
高岭之花又如何?
她贪婪地想得到他,如同鬼魅妄图将仙人拉入怀中。
哪怕不相匹配,她也不在乎了。
她只在乎他。
许清凝看不见萧屿的表情,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小心翼翼地去抱住他的腰身,以此来感受他的温度。
“我把你当作拯救我的神明,当作我踽踽独行仰望的明月。”
“所以……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她在等待他的回答。
……
萧屿半坐在床头被许清凝抱住,他浑身僵硬如铁,不敢动弹丝毫。
如果许清凝今夜不说,他不会知道她的情如此之深。
在她心里,他完美无瑕,而她虔诚如信徒。
可她的爱越是深重,他就越是无法承受,一旦拒绝起来,竟让他感受到了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般的疼痛。
因为他不是神明,也不是皎皎明月,他是满身血债、披着人皮索命的孤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萧屿闭上双眼,低哑道:“我没那么好,真的……别把我当作好人。”
许清凝感受到萧屿胸膛跳动加快了,尽管他的言语再冷静,可他的身体不会骗人。
“那不重要,我只在意我触碰到的这个你。”
萧屿握紧了手,强行把悸动压制下去。
他自嘲道:“等你日后见过真实的我了,你会失望。”
许清凝愣了很久,没有反应。
约莫半刻钟后,她才含起笑问:“算是拒绝吗?”
萧屿轻轻推开了许清凝,起身不忘将棉被给她盖好。
“夜深了,睡吧,我全当你没说过这些话。”
许清凝看着萧屿远去的身影,她不甘心,生理上竟也开始隐隐作痛。
“今夜的话,我只说这一次,日后将军想听,可就没有了。”
房间里除了她的声音,再无别的。
……
萧屿坐回了屏风后,松开手掌,已经是满手的血。
他把所有的情绪溶于眼神里,放在最珍重的角落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静静看着窗外。
下雪了。
今年的雪,比往年都来得早些,也更大些。
宫门拦轿那日,他发现了她耳后的月牙疤痕,就知道那个小女孩是她了,不然也不会允许她一次次靠近。
他勾了勾唇,却是无尽苦涩。
是他允许自己被她攻陷,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可在喜欢之前,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他肩上承载的不只是自己这条命。
既然是能预料的结局,何不如就此终止呢?
这一生,他不敢奢求太多,能护着她寿终正寝即可。
……
许清凝能猜到是这个答案,也没有多意外,只不过还是很难受,没有任何一种拒绝是不伤人的。
她缩进被子里,无声恸哭着。
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今后注定要渐行渐远了。
耗尽了所有勇气,放弃了所有廉耻,为自己卑劣的贪婪欲望去争取一次,到底还是不可得。
真可笑啊。
她在嘲讽自己。
……
天刚蒙蒙亮,萧屿就送许清凝离开了。
下了整夜的大雪,放眼望去,大地已经一片白雪皑皑。
萧屿将狐裘披风裹在许清凝身上,翻身从马车下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郡主日后要自己走。”
他说完,强忍着没有看她一眼,匆匆离去,生怕再看就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许清凝见他走远了,自己也跳下了车。
她赶走了车夫。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走回家。”
脚尖触地的时候,还是有些轻微的疼。
每走一步,就会在身后留下深深的脚印。
许清凝以一种自虐的方式徒步行走在雪中。
这儿离长安王府不远了,可她脚上有伤,走得很慢。
忽然,天空又下起了飘雪,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许清凝身上。
她抬头向上看,雪花就贴在她脸上,融化成水流下来,像极了眼泪。
可她知道,她没有哭。
“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啊。”
话本子里常说,若是能和心爱之人同看初雪,便能白头偕老厮守一生。
许清凝在想,萧屿回去的路上也看到了这场雪吧。
雪一下,脚下的路就更难走了。
她不小心扑在了雪地里。
那件红狐披风掉在雪地里,冷意从衣领缝隙里钻进去,冻得许清凝不禁战栗起来。
好冷。
她没有立刻起身,静静趴在厚雪上,身体冷了,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伞撑在了她头顶,挡住了飘落的雪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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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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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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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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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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