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答应,但梁博始终跟着她。
无论许清凝去哪儿,梁博就跟到哪儿。
快到年尾,街上的确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了灯笼,到处亮堂堂的。
卖艺的、玩杂耍的、说书的什么样的都有。
许清凝其实蛮喜欢热闹的,她走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那儿,选了个黑狼面具戴脸上,大概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在的,不想被梁博看见。
河边在放烟火,聚集了很多人围观。
许清凝抬头望着天空,这璀璨到了极致的星夜,能把一切伪装成太平盛世的模样,鲜少会有人看见璀璨下的腐朽和肮脏。
她突发奇想,要是能把明月楼炸了,那一百名少女是不是能活下来了呢?
“烟火真美啊。”
梁博也跟着凑过来看,“郡主要是喜欢烟花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放一晚上……”
许清凝回头看着这条呆头鱼,“你真的喜欢我吗?”
梁博:“我对郡主已经不只是喜欢了,而是到了非卿不娶的程度。”
他笑哈哈地想去牵她的手。
许清凝面具下的脸冷笑了下:“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梁博只当是句调情的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要能先哄得她死心塌地,花言巧语又算什么呢?
“我当然愿意,别说去死了,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愿意。”
男人肤浅的花言巧语,许清凝从小到大听腻了,早就软硬不吃。
她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朝思夜想,越是念念不忘。
按照男人的说法,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就好比高悬于空的月亮,她喜欢得很,却始终得不到。
许清凝笑意凉薄,冷冰冰地说:“嗯,那你就去死吧。”
她趁梁博不注意,又把他推到河里去了,呆头鱼就该好好待在水里。
梁博做梦都没想到,他能在半个月内掉进水里两次,连喊救命都变得熟稔许多了。
许清凝懒得离他,转身打算离开。
可这一块聚集的人太多,大家伙都往里头挤进来看烟火,简直是堵得水泄不通。
许清凝走不出,还被挤来挤去,也不知是谁踩到了她的裙角,害得她摔了一跤。
人潮拥挤中,有只手稳稳当当扶住了她。
许清凝缓缓抬头往上看。
一个戴着鸟面具的男人。
他身上披着敞开的白貂裘衣,领口绒毛堆砌起来看着暖绵绵的。
许清凝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知道是萧屿。
“你一直跟着我。”
萧屿的语气略有责怪:“路都走不稳,还到处瞎逛。”
今晚遇到许清凝纯属意外,原本他是独坐空楼赏夜,没想到又看见梁博那跟屁虫围着她转了,他便也跟了过来。
许清凝想起船上发生的事:“我喝醉那天,你对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想多了。”萧屿说话的时候,伸手挡住了个故意朝许清凝身上挤来的男人。
那男人还想做什么,但看萧屿威仪不凡,不是好惹的人,也就只能惺惺离去了。
萧屿避开许清凝的手,只抓着她的手腕。
“走。”
他拉着她,穿过万千人潮,为她挡去前路风寒。
许清凝身形瘦小,视线完全被萧屿后背挡住了,只看得到他。
她仰望着他,这个前世今生都得不到的男人。
萧屿不会知道,他是她耿耿于怀的遗憾,是她念念不忘的月亮……
她小心翼翼地试着将掌心贴在他掌心上。
她的暗恋,她的少女心事,从来不是口头上说过的那些话。
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她怕历尽千帆后,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宁愿让他把她当成一个巧言令色的坏女人吧。
至少还能得到这一刻的美梦。
十指相扣的瞬间,黑狼面具下是得逞的笑意。
许清凝心道:你不敢牵吗?可我偏偏想要试试。
萧屿脚步稍顿,他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她此刻诡计得逞的表情。
她就是喜欢一次次挑战他的理智。
她就是想要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臣。
许清凝这个女人,自始至终坏得明明白白,却又让他无法抗拒。
有很多个瞬间,萧屿也想抛下所有,任由理智溃不成军,向她俯首称臣。
可他不敢。
他要做的事,凶险万分。
他要走的路,万人为敌。
她就该好好地当她的平阳郡主,永远养尊处优地活着。
可这一刻,周遭人山人海,声潮鼎沸。
宽松的衣袖遮住了所有暧昧,无人看见她主动牵了他的手。
也不会有人看见,他心甘情愿被她牵着。
许清凝和萧屿都知道,这条路走出去后,他们的手也该松开了,便都贪婪希望走得再久点、再慢点,能让他们先把这个梦做完。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许清凝已经走出了人海,她在萧屿抽手之前先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后她礼貌而疏离地说:“谢谢。”
萧屿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寒风陡峭而入,瞬间清醒过来了。
他就该知道,论理智,自己远远不如她。
她在爱恨中抽身比谁都快,尽管是她亲手编织出来的。
“夜路不明,我送郡主回去。”
许清凝淡淡点头,没有拒绝。
一路上,他们再没说过话。
许清凝走在前头,萧屿跟在后面。
他始终保持在她三步之远的位置,不敢近半步,不敢远半步。
这便是他们最好的距离。
差一点,就会乱了分寸,刺伤彼此。
……
许清凝回到房间后,才把面具取下。
面具下是满脸泪痕。
宁安从未见过这番模样的许清凝,她不是去喝喜酒的吗,怎么哭成这样?
“郡主,你怎么哭了?”
许清凝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很想得到的东西?”
宁安看了许清凝一眼,很快低下了头,“没……没有。”
许清凝:“等你有了,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宁安:“我不明白。”
许清凝平静地说:“我很想得到天上的明月,我想触碰他、想拼尽全力拥抱他……可理智时刻提醒我,我舍不得拉他坠落人间,我要让他永远高悬于空。除此之外,我更害怕他光辉所至,令我所有的肮脏暴露无遗。”琇書蛧
她说着说着,对他露出了笑容。
“宁安,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种心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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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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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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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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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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