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余以为听到帐篷外有一些动静,虽然很轻微,但足以把余以为震醒了。
余以为微微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帐篷的帐幕。朝向篝火的一侧隐隐透着亮;背向篝火的一侧,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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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转动着耳朵,辨别声音的来源。余以为的耳朵会动,据说是返祖现象,或者说是动耳肌没有退化好,一般人类的耳朵是不能动的。年轻时余以为经常给女孩子表演动耳朵,惹得女孩子哈哈大笑。现在年纪增长了,不好意思再表演了。
声音好像消失了。余以为又闭上眼睛睡觉,心里说,可能是错觉吧。
但是,余以为刚要睡着,外面的声音又来了。余以为侧耳再听,好像是极轻微的脚步声。听不到呼吸声,看不到身影,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余以为坐了起来。他看看翠花,还在熟睡。余以为本是和衣而卧,现在悄悄地穿好鞋子,慢慢地拉开帐篷的拉链门。拉链的质量极好,一点声音都没有。
余以为借着拉链门的缝隙向外观瞧,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嗖地一下滑出帐篷,甚至连空气都没有一丝扰动,就像水里的泥鳅一般。
余以为在四周绕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心里正在疑惑,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场正在逼近。余以为向旁一闪身,同时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余以为正待转头,忽然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似有两点亮光。余以为当时定住了。
那两点亮光一闪即逝。余以为却没有动。他深深地懂得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
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小时。那两点亮光又出现了,并且余以为感到越来越近。等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余以为看到了一个人形。
那两点亮光,不过是人的双眼对篝火的反射。就是那一刹那的事情被余以为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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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渐渐靠近。余以为已经可以看到他的穿着,就是流浪汉的打扮。
那人一步一步向前踱着,离余以为已经足够近了,伸手就可以摸到余以为的脸。余以为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脚下已经摆好了架势,脚跟微微抬起,脚尖轻轻点地,一旦有变,立时可以弹腿攻击对方。同时,拳头也已缩回,随时可以像弹簧一般向前击发。
那人看看余以为的脚,又看看余以为的圈,开口小声说了一句话:“有吃的吗?”
什么?余以为没听清。
“我问你有吃的吗,我饿坏了。”那人说道。
“有,稍等。”说着,余以为钻进帐篷,拿出一包压缩饼干,一瓶水,还有一袋预包装熟食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要走。
哎……余以为轻轻招呼一下。那人止步,回头看着余以为。
“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余以为说。
嗯。那人点点头:“你这人有点意思。”然后那人指指黑暗中的山坡,说道:“我们去那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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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随那人上山,在一个凉亭中坐下。这个凉亭大概也是工厂修建的,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
借着微弱的光,余以为看准那人的方位递上一支烟。那人不接,说道:“吸烟有害健康,不抽,谢谢。”
余以为就把烟收回,说道:“我也不吸烟,敬烟只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
那人微笑道:“你既然不吸烟,却让别人吸烟,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余以为回道:“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不是好像,”那人说道,“我说的就是真理。”
“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余以为说。
“和你们比,我就是少数人。”那人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可以吃了么?”
余以为看到那人手里拿的是他给的饮食,便说道:“请便。”
呵呵,那人笑了:“你这人说话不讲究,‘便’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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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也笑了:“算我错了,向你道歉。”
“不能说‘算’,本来就是。”那人开始吃喝起来。
他们所在的凉亭,正好可以俯瞰下面的帐篷。篝火旁值更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而值更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那人既然把余以为招唤到此,想来必是愿意和余以为说话的。交谈得知,此人竟然还是个公务员,不过已经旷工很久了。据此人讲,他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向往诗和远方。当年也是选调生,但厌烦了体制的束缚,不辞而别,就此告别单位。他未成家、未恋爱,无牵无挂,随心所欲到处流浪。
他来到此地已经有三个月了。他是偶然得知这么个地方。这里聚集了一群边缘化的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他给他们读诗,给他们讲哲学,居然混成了这群人的精神领袖。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临了,他问余以为:“我看你气质不俗,愿意留下来么?”
余以为赶紧摆手:“我就是一个俗人,贪恋红尘,还是算了。”
那人颇感失望,直说“可惜了”。
余以为心念一动,问那人道:“你既然在此良久了,可曾见过1号楼的人?”
“你说的是铁丝网围着的楼么?见过,都不是好人。”那人道。
“怎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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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让我们靠近,还放狗要我们。”那人恨恨地道。
“确实够坏的。我看这里十分偏僻,他们怎么选了这个地方开公司,是干什么营生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每隔十天左右就用大卡车往外拉一个很大很大的箱子。至于箱子里面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那人道。
余以为沉思片刻,问那人道:“想离开这里么?”
“我肯定要离开的。等这里呆够了就走。”那人道。
“呆了几个月还没呆够?”余以为笑着问。这里环境恶劣,恐怕连找食物都很难,此人居然呆了三个月。
“本来要走的,后来被羁绊住了。”那人说。
“所为何事?”余以为问。
“女人。一个女人。”那人道。
这里居然还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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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听声音,感到那人已经陶醉了。
“讲讲。”余以为来了兴致,鼓动那人继续往下说。
原来那人到此之后原本想着呆几天就走的,不期看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是追逐诗和远方来到此地的,二人颇为投缘,他便动了凡心,开始追求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说你若能坚持一百天天天送我花我就跟了你。他信了,于是开始送花。
但是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再美的花用不了几天也会败的。旁人劝他,这里不是城市,没有花店,不可能连续一百天都能采到花的,那女人摆明了是耍你。但他不信,他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到了后来,真的再也采不到野花了。别人都等着瞧他的笑话,但他毫不在意。他毕竟做过公务员,懂得弄虚作假。当然,他就是因为看不惯弄虚作假才旷工出走的。真花没有他就弄假花:在纸上画一朵花,用泥土捏一朵花,用手指比出一朵花……总之是花样繁多,把女人哄得十分开心。
“很快就满一百天了。”他说道。
“祝你们白头偕老。”余以为说。
“不不,你误会了,”那人说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的,那样对我们来说就是羁绊。”
余以为不明白了:“你刚才还说要追求那个女人?”
“对,没错,我是要追求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在一起。”那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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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逻辑呀?
那人瞅着余以为,眼里闪亮着晶莹的反光,很虔诚地说道:“我会给她连续送九十九天花,然后在第一百天离开她。我用九十九天证明我的坚持,用最后一天证明我的尊严。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就一定是男人给女人送花?为什么不是她连续一百天给我送花?”
听了这话,余以为想揍他。好不容易压抑住冲动,余以为向那人一抱拳:“兄台高见,在下自愧不如。就此别过。”xiumb.com
那人还想挽留,余以为头也不回下山而去。
钻进帐篷,回想了一下,虽然损失了一些饮食,但余以为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1号楼每隔十天左右向外运一次货。
这意味着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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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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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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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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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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