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欢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近,拱进萧声的怀里,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冷。
萧声原本虚扶着她身子的手臂微微收紧,身体相触的地方像燃起一簇火。
相互依偎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不过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实在不舒服,到了他的卧室里,萧声不得不喊醒怀里的人。
楼欢缓缓睁开双眸,入眼就是萧声一副落水鬼的模样,墨发湿哒哒地滴着细小的水珠。
“你没事吧?”楼欢转过身子,抬手捧着他的脸左右打量,“有没有哪里受伤?”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毁容了多可惜。
萧声还没有被谁这么捧过脸,像是被当做了小孩,尴尬的同时燃起一丝异样。
他扒下楼欢的手,沉声道:“没受伤,你先起来,我们需要换衣服。”
楼欢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他的腿上,虽然不是第一次坐,还是会不经意地脸红。
她动了动身子,觉得萧声的一双腿结实有力,不太像残疾后肌肉萎缩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见过双腿残疾人的腿,大概是想多了。
楼欢从他身上下来,瞥见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应该是掉进去的时候刮到了,正冒着细细的血珠。
“你流血了。”
萧声伸手摸了一下,指腹沾上鲜红的血,不动声色地说:“没事,你先去洗澡。”
“痛不痛?”她看着都痛。
萧声本来想说不痛,可是看着她一脸揪心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改了口,“有一点。”
“我先不洗了,去叫韩医生给你处理伤口。”说着就要去找医生。
“韩医生在萧贝贝那边,她受伤了,估计要处理很久。”
“可是你也受伤了。”楼欢皱着小脸。
萧声下意识地又想说小伤而已,话到嘴边又重新咽回去,“待会你给我处理一下。”
“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
“哦,好。”楼欢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大少爷好像有点……温柔?
也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自然要好一点。
“那我去拿药箱。”
“先洗澡换衣服,身上都是细菌。”萧声又一次把人喊住,大概是年纪小,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冲动的劲。
但是他喜欢这股劲,因为他没有过。
楼欢跑下楼去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拿了药箱就跑上楼。
直接推门而入。
萧声穿睡袍的动作一顿,回头就看见楼欢穿着棉拖鞋哒哒哒地跑到他面前,还差点没刹住脚冲进他怀里。
好像生活的温柔正在哒哒哒地冲到他面前。
楼欢提起药箱,眉眼弯弯地笑着,“你看我拿来了,你教我怎么给你处理,我会轻轻的。”m.χIùmЬ.CǒM
“嗯。”萧声把衣服系好,告诉她只需要用镊子把棉花沾上消毒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
楼欢一听到酒精消毒就害怕,对于她来说这是最痛的,像有无数只蚂蚁细细密密地啃食你的皮肤。
“你放心,我会一边给你呼气,就不会很痛。”楼欢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沾了酒精的棉花还没有碰上他的肌肤,温凉的气息已经喷洒在脖颈上。
不是烫,也不是冷,反倒让萧声动了一下脖子,因为有点痒。
“你别动!”楼欢凶巴巴地呵斥一声。
萧声侧过脑袋,脖颈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楼欢一边给他的伤口消毒,一边给他吹吹。
真的很像大人哄小孩那一套。
明明她才是小孩。
萧声的眼底氤氲着异样的情绪,耳畔都是她轻缓又绵长的呼吸声,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好啦,不过要不要涂一点韩医生拿来的凝胶,可以止血,还不会留疤。”楼欢一边说着,已经找到了凝胶,“要涂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萧声状似无意地问:“是吗?”
“是呀。”楼欢把凝胶挤在指尖,小嘴呼着气,轻轻地给他涂上去。
萧声一直是坐在轮椅上,楼欢只能弯着腰给他上药,突然直起身子的时候,脑袋一沉,猛地往前踉跄一下,扑进了萧声的怀里。
还不小心把他的睡袍扯开了,露出强劲有力的肩膀。
萧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蹙眉道:“病了?”
“只是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楼欢没怎么在意,重新站好,正好看见萧声露出的半截后背。
以及他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楼欢倏地睁大眼睛,随后整张小脸又皱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旧伤?
“别看。”萧声冷着脸拢好睡袍。
良久,楼欢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萧声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不好看。”
“我是问为什么会这样?”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还有难受和心疼,这些情绪交织在楼欢的眼睛里。
她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情况下才会留下满背的伤痕。
望着楼欢难受的样子,萧声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原来不是嫌弃丑,而是心疼他。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怜悯他了?
可是面对楼欢,他好像讨厌不起来。
萧声晦涩不明的眸子里映着楼欢的轮廓,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藤条抽的。”
“父亲用藤条抽的。”
“我打碎了萧贝贝母亲喜欢的手镯,拆了萧贝贝的秋千架,破坏了萧权的庆功宴,还打翻了萧权特地给我准备的花生酥……”
讲述的声音平静得像一个旁观者。
楼欢听得浑身难受,爸爸妈妈连鸡毛掸子都没对她挥一下,更别说藤条。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你是故意的吗?”
她总觉得不是,萧声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的凶狠冷漠。
虽然烫伤她的手,还是会叫医生,虽然不太情愿,还是会给她的手上药。
刚开始下手不知轻重是很痛,可后面再没被他弄痛过。
其实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温柔的小人吧?
“你是故意的吗”这句话当初也有人问,还不止问过一次,萧声都没有回答,他不屑回答。
然而今天他的嘴就像不受控制一样,“不是”两个字跑了出来。
萧声:“不是。”
手镯不是他打碎的,但那手镯却是他母亲的遗物。
秋千架上缠绕的纱幔是从他母亲的裙子上裁来的。
萧权举办庆功宴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萧家人都知道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还是选在那天。
还有,他花生过敏。
他第一次过敏就是吃了萧权给的芝麻花生糖,萧权明明知道他花生过敏,依旧当着众人的面递来花生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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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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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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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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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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