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冯去疾眉头微皱。
遥想始皇帝在位的时候,不管大小朝会,每天都是第一个坐在大殿中,每晚都处理政事到深夜。
两相对比,胡亥完全不够看。
然而,即使心中失望至极,冯去疾依旧保持沉默。
却见胡亥皱眉望向李斯:“李丞相让朕停止修阿房宫?”
“是的陛下!”
李斯诚恳的道:“大秦新政,每一项都需要民力,陛下切不可操之过急。”
“父皇在的时候,便嫌咸阳宫小,故此兴建阿房宫,如今阿房宫未成,父皇便中途崩卒。”
胡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斯,沉声道:“李丞相在朕登位之初,便让朕谨慎使用民力,朕听李丞相的,将所有民力都用在父皇陵寝上;
如今陵寝已经建成,朕秉承先帝遗志,复修阿房宫,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李斯无奈的拱手道:“陛下,老臣知道您的孝心,但骊山陵寝并未建成,而且大秦的府库,也没有多余的钱粮了……”
“李斯住嘴!”
胡亥暴喝出声,众臣惊愕万分,李斯更是难堪到了极致。
数十年的朝堂生涯,还没人指名道姓呵斥自己,一时间,李斯竟气得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么话。
站在胡亥身边的赵高,眼见李斯吃瘪,不由暗暗好笑,心说你之前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冯去疾突兀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阿房宫之事可以容后再议,只是不知陛下召吾等,还有别的事否?”
“这……”
胡亥迟疑,旋即转头望向赵高。
赵高瞥了眼冯去疾,然后朗声说道:“陛下召诸位大臣来,除了商议阿房宫之事,还有频阳侯送来的一份奏折;
频阳侯自持攻占大月氏、羌族有功,请奏陛下封其为频阳王!”
哗——
赵高的话音刚一落点,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上百人互相对视,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王离不是早就攻下大月氏和羌族了么?
怎么现在才邀功请赏?
而且竟然还要封频阳王!
这不是公开的裂土封王吗?莫非王氏要造反了?!
所有人心中的念头,基本上是一致的。
前有蒙氏兄弟被二世皇帝赐死,后有王贲父子造二世皇帝的反。
这大秦的天下莫非要乱了不成?
就算王离功劳滔天,但比起他爷爷王翦,还是要逊色不少。
王翦那么大的功劳,始皇帝也才封他武城侯,而王离竟然要封王,简直岂有此理。
难道他是摆明了欺负二世皇帝?
就在众臣各怀心思的时候,胡亥突然开口道:“王贲父子窜通陇西侯李信,意图威胁朕,封王离为王,此乃叛逆之臣,朝廷必诛之!”
听到这话,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如果说王贲父子的十万大军,算是一个威胁,那李信的三十万大军,绝对是国之动荡。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信为何勾结王贲父子犯上作乱?
他们不都是先帝的忠臣吗?
先帝驾崩才半年有余,这大秦就已经凸显乱象,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始皇帝死而地分?
王贲父子占据西方,李信占据北方,若两者联合,半个大秦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如此一来,大秦岂不是瞬间分崩离析?
还没等众臣回归神来,站在胡亥身边的赵高,又开口了:“大秦从来不会屈服任何人,先帝在的时候如此,陛下虽然刚登位,但同样也不会屈服!”
说着,环视众人,沉沉的道:“今日召诸位大臣来,就是要听听诸位大臣的意见。”
“........”
众臣听到赵高的话,面面相觑。
这时候谁还敢乱说话。
一个意见不好,帝国旦夕之间分崩离析,真要那样,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然而,站在队列中沉默不语的李斯,却下意识看向冯去疾。
虽然二世皇帝刚登基那段时间,李斯的风头一时无两,但现在已经逐渐被赵高和胡亥边缘化,他也只能重新选择与冯去疾合作。
可惜,冯去疾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斯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投向胡亥。
胡亥与他四目相对,愣了愣,皱眉问道:“李丞相可有良策?”
“回陛下,王贲父子乃大秦良将,纵使胆大包天,但现在还不宜讨伐他们,得尽力安抚,然后再谋夺权治罪!”李斯朝胡亥拱手说道。
“我大秦从未有过封王的先例,王离此举,无异于公然造反,为何不宜讨伐他们?”胡亥眯眼,凝视李斯。
李斯摇头苦笑:“以大秦目前的状况,如若开战,大秦会瞬间四分五裂,搞不好,那些暗中想要复国的六国余孽,也会趁势作乱!”
“照李丞相的说词,如今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先封王离为王?”胡亥试探着问道。
“不错!”
李斯点头:“安抚王贲父子,暗中积蓄力量,然后一击毙命,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荒谬!”
李斯的话音刚落,冯去疾愤愤的站出来,喝斥道:“先帝自统一六国之始,从未有臣子敢犯上作乱,王贲父子深受先帝隆恩,竟然公然违法,实乃忘恩负义;
若陛下为了安抚王贲父子,罔顾国法,罔顾先帝,那这大秦朝堂岂不是形同虚设?”
听到这话,胡亥气得脸色铁青,不由怒斥道:“冯丞相此言何意?朕还没答应李丞相的奏报,你就站出来指责朕的朝堂,莫非你冯丞相也要做叛逆之臣?!”
“老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指责谁。”
“好,好一个就事论事,那依冯丞相的意见,王贲父子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发兵讨伐!”
冯去疾神情刚烈的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不可!”
李斯上前一步,拱手道:“老臣建议此时不能出兵与王贲父子硬碰硬,最好的办法便是给王离封王,暂时安抚他!”
虽然李斯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李斯不知道的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所以他的话音刚落,赵高立刻站出来喝斥李斯:“李斯,你好大的胆子,陛下已经说不同意你的提议了,你还为逆贼说话,莫非你跟逆贼是同伙?”
“???”
赵高一句话竟给李斯整懵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自己这是再帮逆贼说话?
自己分明是为陛下考虑啊!
如果这时候开战,大秦必将陷入麻烦之中,到时候烽烟四起,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陛下明鉴啊!”
谷</span>李斯回过神来,连忙朝胡亥拱手:“老臣的意思,并非为逆贼说话,而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稳定王贲父子,一旦王贲父子出兵南下,李信再出兵,六国余孽肯定趁势作乱,到时候陛下危矣!”
砰——
李斯的话音刚落,胡亥一巴掌排在桌案上。
他不说胡亥有危险还好,他一说胡亥有危险,就好像是在威胁胡亥的生命一样,让原本摇摆不定的胡亥,顿时起了杀心。
“李斯,你好大的胆子!”
胡亥站起身,怒视李斯,喝道:“朕乃大秦之主,何惧乱臣贼子,父皇将大秦交给朕,朕是要好好守护它,直到千秋万代,岂有裂土封王的道理?”
“你竟然要朕分裂大秦,到底是何居心?朕看你分明跟王贲父子是一伙的!”
说完,大手一挥:“来人,将李斯给朕拿下,关入大牢!”
嗡!
听到胡亥的话,李斯如遭雷击,众臣满脸惊愕,脑瓜子嗡嗡的响。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早就准备好的禁军,呼啦啦地冲进大殿,就要擒拿李斯。
李斯迟疑了一瞬,猛地抬头望向赵高。
却见赵高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转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赵高!
是赵高要除掉自己!
赵高要独揽大权,因此要除掉自己,而胡亥这傻子,竟成了他的帮凶。
哈哈哈!
李斯啊李斯,罔你政心通达,却不及小人得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了!Χiυmъ.cοΜ
如此昏君,大秦岂有不亡的道理!
“先帝,李斯愧对您的倚重,李斯有罪啊!”
悲愤交加的李斯,被禁军夹起胳膊,朝殿外拉扯,同时懊悔万分的哭道:“大秦~亡矣!”
听到李斯如此痛哭,群臣暗暗叹息,胡亥一脸吃惊。
此时他不怕李斯诅咒大秦亡国,就怕李斯喊出篡位夺权的秘密。
“李斯,你竟敢咆哮朝堂,罪大恶极,快!快将李斯托下去!快拖下去!”胡亥面容狰狞的怒吼道。
禁卫军二话不说,直接捂着李斯的嘴,将他强拉硬拽出大殿。
被捂住嘴的李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瞪着双眼,怒视赵高和胡亥。
至于冯去疾,全程挂着冷漠面,仿佛李斯被下狱与他毫无关系。
其实从他儿子冯劫被囚禁,他与李斯的关系就已经决裂了。
因为李斯亲自罢免了他儿子御史大夫之职,并扶持无能之辈嬴德登位,而且坐视朝堂重臣被胡亥处死。
所以,在他看来,李斯能有此一遭,完全是咎由自取。
与冯去疾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赵高。
李斯确实是咎由自取,若他早点处置赵高,也不会被赵高设计下狱。
现在李斯已去,冯去疾孤掌难鸣,大秦朝堂再无人能阻止赵高。
至于胡亥......
看着李斯被拖走,胡亥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终于除掉心腹大患似的。
殊不知,李斯是他最重要的保障,若没有李斯,他什么也不是。
此时此刻,大殿内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人再说话。
堂堂帝国丞相,侍奉两代皇帝的重臣,竟然如同罪犯一般,被拉拽出大殿,狼狈下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还有生命危险。
只是朝会商议就有生命危险,以后何人敢在朝堂上发言?
眼见李斯被拖走,胡亥缓了缓情绪,朝众臣沉声道:“朕适才说了,朕要好好守护先帝留给朕的大秦,所以再敢扬言裂土封王者,朕必定严惩不贷!”
说完,大袖一摆:“退朝!”
虽然话说得强硬无比,但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早在上朝之前,胡亥的诏书就已经秘密发往陇西了。
似乎害怕王贲父子真的打过来,他一刻也没耽误。
........
另一边,黄崖洞。
嬴政父子三人站在山顶,望着风起云涌的山间,神情各异。
半响,扶苏扭头朝赵昆问道:“昆弟,你为何非要除掉李斯?”
“有一次不忠,就会有第二次,我不想身边的人是二五仔!”赵昆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李斯的才能......”
扶苏听到赵昆的话,似乎有些不舍。
“哼!”
嬴政冷哼一声,不屑的道:“纵有惊天之才,若没忠耿之心,还不如不要!”
“当年李斯出身卑微,始皇帝念其才能,屡屡重用,到头来还不是被他罔顾恩典?”
“你这话什么意思?”
扶苏听到嬴政的话,顿时有些不悦:“我父皇看重李斯,是看重他的才能,谁知他如此德行!”
赵昆:“........”
嬴政:“........”
两人对视,皆是不语。
半响,扶苏又道:“昆弟,你如何肯定李斯会赞同王离封王,又如何推断赵高会借此机会除掉李斯?”
听到这话,赵昆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扶苏,侃侃而谈道:“李斯这人的性格是,大事不糊涂,小事全疏忽,赵高的秉性他应该知道,可始终没将赵高放在眼里;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赵高已经对父皇的骨肉下手了,这说明他的野心开始膨胀了!”
“而李斯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他抗衡的重臣,若赵高不蠢,肯定会想办法除掉李斯,独揽大权!”
说着,忽然咧嘴笑了笑,继续道:“赵高想除掉李斯,我也想除掉李斯,所以就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借赵高之手,除掉李斯!”
“那为何李斯会支持王离封王?”扶苏好奇的追问。
赵昆有些好笑的道:“我之前也说了,李斯的性格是,大事不糊涂,小事全疏忽,他只想着王贲父子与李信出兵,以及六国余孽对大秦的影响,却忘了赵高对自己的威胁。”
“所以,只要我这边给机会,赵高一定会设计陷害他!”
“这.....”
扶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嬴政转过头,望向赵昆,沉沉的道:“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李斯一死,赵高将如脱缰的野马,只需数月,大秦必定乱起,我们也该启程了!”
“启程?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大泽乡,见证历史时刻!”
嬴政:“......”
扶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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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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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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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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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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