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花是被她主子点化成仙的,这辈子连劫雷都没见过,更别说这看起来就够唬人的天雷了。她非常忧心:“大魔头,我们要不要干脆先离开鹿城啊,你本领强大我知道,但是,鹿城的百姓可没你那么强大啊,要是劈到他们该如何是好……”
东方青苍淡淡道:“那与本座何干?”
小兰花心头一怒:“主子说,为人处世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要给别人添乱。你是怎么做到成天成夜给别人添乱还添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闻言,东方青苍眼睛微微一眯:“小花妖,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小兰花被噎住了。
争论间,旁边议事殿的大门打开,里面的官员鱼贯而出。谢婉清走在最后,慢慢停住了脚步。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深深呼吸,好似心情很是愉悦。小兰花看见她唇角轻轻勾出了一抹笑,甜甜的酒窝在她脸上浮现。
如果她换下军装,穿上罗裳,应该也会是个美丽可人的女子吧。只可惜……
小兰花看了看时辰,现在离午时已经很近了,她的命数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如果没有东方青苍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在千军万马中绝望地厮杀……然后死于战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小兰花有几分感慨:“大魔头,你为什么非要杀她呢?”
东方青苍像没有听到小兰花这句问话一样。谢婉清提步离去,他也立刻沉默地跟了上去。看方向,她是要去找那个病弱的男人。
“你去地府翻命簿,又让魔界的人去寻找,在听到她的消息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你到底和她有什么仇?你……”小兰花看着前面谢婉清的背影,陡然停下了脚步。东方青苍早已习惯自己时不时瘫痪一下的左边身子,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她是……她是赤地女子吗?”小兰花震惊地开口。
东方青苍不应。
“等等,东方青苍,等等!”小兰花想拉住东方青苍却无从下手,左边的废腿也不能阻止东方青苍几乎是跳着前进的步伐。小兰花只好喊道:“你怎么这么幼稚!她都已经下界投胎成凡人了,上古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杀她有什么意义啊?太幼稚了!”
“谁说本座要报复?”东方青苍忍无可忍道,“你若想在得到那具身体之后不至于马上魂飞魄散,现在最好乖一点。”
小兰花嘴唇动了动,再没说出话来。
午时已近,鹿城上空却笼罩着浓厚的黑云,不见天日。
谢婉清脚步轻快地走进小巷。东方青苍手中法力凝聚,小兰花几乎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
“阿然,你怎么起来了?”谢婉清推开门扉,就见那病弱男子歪歪斜斜地站在院中。他看看天色,又看看谢婉清,神色是莫名的阴郁。
“阿然,叛军不见了。”谢婉清目光清亮地看着男子,一字一句道,“他们不见了,鹿城保住了,我大晋保住了。远在西北的谢家军,也有机会回来了。”
男子看懂了谢婉清的唇语,但神色却更加凝重。
谢婉清摸摸他的脸,然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心房上:“阿然……”
她的话止于利刃划破喉间的那一刻。
鲜血喷涌。
却不是东方青苍动的手。
小兰花愣愣地看着那个名唤阿然的男子,手持短匕首,在谢婉清脖子上割出一条深深的伤口。
谢婉清脸上的神情僵住。连一旁作为看客的东方青苍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鲜血瞬间浸红了谢婉清大半边身子。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然后整个人瘫软在地。她的脸贴在地上,嘴里呛咳出泡沫一样的血:“然……”
男子在她身边跪下,脸色死白地看着谢婉清,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晋必亡,谢家军必死。”
谢婉清忽然反手抓住男子的手腕。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直到指甲将男子的皮肤抠破。她盯着他,血与泪打湿了地上的泥土。
男子只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谢婉清脖间的血慢慢流尽了,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但自始至终,她都未曾闭上眼睛。
东方青苍道:“她魂魄要离体了。你要进去,只有一瞬的时间。”
小兰花此时满心惊愕,听得东方青苍这句话,才呆呆地回过神来。谢婉清的手从男子手上滑落,白色的气息自她身上升腾而起。东方青苍右手一转,气息便缓缓飘到了他的掌心:“你不走?”
他话音未落,忽觉心脏一阵绞痛,好似被一只手给死死捏住了一样,几欲炸裂。
小兰花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疼痛,痛吟出声:“大魔头,你……你在干吗?”
他什么都没干……
根本未给人反应的机会,东方青苍心口又是紧紧一缩,疼痛让他都不由得微微弓起身子。小兰花更是忍受不了地大喊:“我走走走!我不是和你一起待久了有点难分离吗!就耽搁你一点时间,你至于这么赶人吗!”
话音一落,身体中倏尔一松,是小兰花的魂魄一头扎进了谢婉清的身体里面。
但是在小兰花离开之后,东方青苍身体之中的疼痛却并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咬牙,以法力强制压住疼痛,手中将谢婉清白色的灵魂凝成球状,放进袖中早已备好的瓷瓶之中。
心底疼痛猛地扩散至五脏六腑,好似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体里肆意撕扯。东方青苍将法力蛮横地灌入体内,任由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拼撞争斗。
而那边的小兰花入了谢婉清的身体,察觉到掌心痒痒的,是那个叫阿然的男子正一脸惨白地在她手中写着:“我会陪你。”
小兰花登时怒了,唰地坐了起来,一巴掌推开他:“你有什么资格陪她呀,你都在这儿划一刀了!”小兰花指着脖子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给男子看。
男子惊呆了。
“你看你弄得这一身黏糊糊的!”小兰花不满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而本来已凝固的伤口因为小兰花的动作又开始淌血。
小兰花抹了半天抹不干净,她知道这一刀是直接割断了谢婉清的颈中血脉。她想起从议事殿走出来时谢婉清嘴角勾起的微笑,还有她走进巷子时轻快的步伐……小兰花心头涌起同情,同情完了又横生一股怒气。
真是杀千刀的薄情人!
她一把撕下被血染红的衣襟,劈头盖脸地甩在男子脸上:“你尝尝!这是你背的血债!我告诉你,天道好轮回,你这么心狠手辣,我主子不会放过你的!你小心天打雷劈!”
小兰花这话刚落,滚滚黑云之中忽然白光闪动,如山倒的雷鸣之声传来。
小兰花寒毛一竖,这才想起东方青苍招来的天雷就要落下来了!
她抬头一望,黑云之中的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劈砍而下。小兰花以为这记天雷就要落在院子里了,但奇怪的是,雷光像是在鹿城上空撞上了什么屏障一样,向四周散开,消失不见。
是东方青苍布下的结界?
他想保护鹿城的百姓?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小兰花就推翻了这个猜测。以东方青苍的性格,布下这么大的结界,应该只是单纯地蔑视天雷,为了方便索性撑开一把大伞,让天雷不对他的行动产生一丝半点的影响……
真是任性又猖狂。
不过,说起来……
东方青苍呢?
小兰花不再管跌坐在地上、已经骇得失去了神志的男子,往四周张望。她现在凡人之身,是看不到施了隐身术的东方青苍的,但看这劫雷的位置,东方青苍应该还在这院里没错。
他取了谢婉清的魂魄但是还没走吗?小兰花揣测,难道是想留下来杀她?不过如果他要杀她,为什么会耽搁了这么久都还没动手?
想想离开东方青苍身体之前的疼痛,小兰花忽然生出了点不安。和东方青苍待在一起这么多天,虽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对付,但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友情的。
“大魔头?”她在院子里转着,“大魔头?”
天上劫雷翻滚,又是一个惊雷劈下。这次天雷虽然仍旧被挡住了,但与此同时,结界发出了咔的一声。
小兰花瞪大了眼,只见又是一记天雷落下,径直劈在结界裂口处。一声巨响之后,结界分崩离析。
小兰花便眼睁睁地看着接二连三的天雷像报复似的,如雨落下。
完了……
这是小兰花仅有的想法。
她下意识地抱住头蹲在地上,但当雷声在耳边炸响之时,她却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痛感。她悄悄地睁开眼睛,小院还在,草木无损,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转了转脑袋,看见了立在她身后的东方青苍。他手中结印,支撑出了一个比之前小了许多的结界,而此时方圆两丈外房屋的屋顶已经被劈没了,外面的小巷也已烧成一片焦土。
小兰花本以为是东方青苍及时赶到救了她,正感动得说不出话,但再仔细一看,发现东方青苍根本就没有挪过位置,他站立的地方还是她离开他身体时的那个地方。
他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撑出了结界。他只是顺便护下了她和旁边那个已经呆怔了半天的男子。
小兰花爬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看了一眼东方青苍。见他额间竟出了些许虚汗,小兰花道:“大魔头你的心脏不会还在痛吧?痛得都影响到你的发挥了吗?”
如果以传说中东方青苍做过的事来推断的话,他应付天雷的次数大概和小兰花吃饭的次数一样多。所以照常理来说,东方青苍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几记天雷给劈成这样。
但现实却是——
他的大结界没了,隐身术也没了,勉勉强强撑了个小结界,还一副看起来很吃力的模样。
他站在这里不像是不想动,更像是动不了。
小兰花觉得,除了她离开他身体时感觉到的那股难以忍受的绞痛,大概没有别的什么事会忽然让大魔头的力量变得这么虚弱。
天雷一记记落下,眼看着东方青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兰花急得在院子里转圈:“你到底是怎么了呀?我才拿到这个身体,都还没焐热乎呢,可不想马上被雷劈到再死一次……”
“有人在对本座下咒。”东方青苍咬牙隐忍道,“带本座去山里。”
“下咒?”小兰花愕然,“谁对你下咒?谁能对你下咒?”
东方青苍声音阴冷:“我自知晓是谁,你不用问这么多,带本座去山里便是。那处方位阴邪,利于本座摆阵。”
“山里?”小兰花极目远望,在鹿城东边隐隐看见了一座青山的影子。只是……影子……
小兰花摇头:“太远了,太远了,那山离这里少说也得有二十里地,我现在一介凡人,不能驾云不能遁地的,这雷又这么一道道地劈,你让我怎么带你去山里!”
东方青苍不说话,只牢牢盯着小兰花。
小兰花用了很久东方青苍的身体,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东方青苍躺在地上,她在一旁打量过他的五官外,其余时候,小兰花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东方青苍的脸。毕竟……当时那种情况,谁有心思照镜子研究长相。
是以,而今小兰花被东方青苍这么阴恻恻地一盯,心里忽而像被秋风刮过的大地,寒凉颓废了一片。小兰花觉得,如果先前他们是各自用各自的身体与对方吵架拌嘴的话,自己大概两句话就会败下阵来。
因为东方青苍的眼神……太吓人了。
血红的眼珠子天生带着煞气,只是淡淡一瞥便让人感觉好似被利剑砍在骨头上。
小兰花有些没出息地腿抖。
东方青苍看在眼里,心道,他们终于是回到正常的对话方式上来了。所有人都怕他,这个小花妖自然也该怕。先前,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点小插曲罢了。
东方青苍冷冷一勾唇,笑得万分阴森:“你不帮本座,那便留在此处吧。本座乃不死之身,便是结界消散,亦能历万劫而不死。至于你……”东方青苍神色轻蔑,“一记天雷,便足以令你魂飞魄散。”
小兰花吓得呆住,随即咬牙:“你!你又这样理所当然地给别人添麻烦!”
东方青苍只是冷笑。
小兰花不再看他,气呼呼地左右一望,就看见院里有一口尚在结界范围内的水井。她咬了咬唇,然后撸起袖子:“我偏不信了,就你这样的状态还能威胁我。”她一边摇起井中的水桶,一边将绳子绑在腰上,一只腿正要跨进井里,回头一看,院子里还有一个活人,于是她又挣扎着走到那人面前,将他的腰上也绑了绳子。
“我不是想救你,只是我主子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现在救了你,是做了大善事,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一定会顾及着我一点的。”小兰花碎碎念个不停,也不知是说给男子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给男子也绑好了绳子,小兰花一巴掌把人推到了井里,然后对东方青苍做了一个鬼脸,也毫不犹豫地跳到了井里面。
东方青苍黑着脸看她做完这一切,半晌,森冷道:“你自会来求本座……”
这边小兰花跳到了井里,和男子面对面地浮在井水中。看男子还在发愣,小兰花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还活着吗?”
看见小兰花晃动的手指,男子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他一抬手将她的手抓住。
他因为病弱,一直脸色惨白,在光线昏暗的井中,看起来几乎像个孤魂野鬼。小兰花咽了口唾沫,用力挣扎起来,想甩脱男子的手:“别对我动手动脚啊,上面那个我打不过,对付你我现在可是绰绰有余的。”
男子此时力气却大得出奇,他呛咳两声,嘴角都流出了血丝,却还是死命地抓着小兰花的手。他死死盯着她,在她手上写字。但因为小兰花挣扎得太厉害,男子一个字都没有写成。他心绪翻涌,终于松开小兰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小兰花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你不会是要病死了吧?”
男子听不见声音,待得咳嗽稍缓,他转过头来看着小兰花,伸手比画了一下,示意小兰花把手给他。
小兰花犹豫了一阵,终是把手伸了出去。
“你不是婉清。”他写得很快,“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她。”小兰花说话的时候发现男子专注地盯着她的嘴,于是她稍稍放慢了一点语速:“事情很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谢婉清死了是事实,你杀了她。然后我捡了她的身体来用。”
男子怔了一会儿,放下了手,脸色比刚才更加灰白。
小兰花问:“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对你那么好。”
男子的手指在小兰花掌心停顿了许久,最终只写了四个字:“我是内线。”
小兰花一惊:“叛军的内线?”她嘀咕道:“原来是这么个安排……”
接下来便是一通沉默无言。
雷还在不断落下。小兰花在井里一直等一直等,老是等不到雷声停止,在数到第三百六十二记雷声后,她脑袋一偏,在井里面呼呼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小兰花往上面一望,天都黑了,天雷还在不停不休地劈。
小兰花不由骂道:“混账大魔头,作那么多孽!”
她往旁边一看,没了大魔头的天眼,黑乎乎的井里面,小兰花是两眼一抹黑,连近在咫尺的男子也看不见了。想到对面是个病弱的凡人,在这湿气寒重的井里待了一天,她有点担忧地伸手去摸:“你还好吧?”
小兰花摸了许久,却只摸到一根绳子。她疑惑地顺着绳子一直摸到末端……
人……不见了……
小兰花头皮发麻,往身下看去。黑乎乎的井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有一张被水泡得发胀的脸盯着她……
“嘤……”她忍不住心头惊惧,登时身手矫健地爬了上去。
是时东方青苍还在挨雷劈,没有挪地方。他的结界又缩小了一点,但好在还将水井包含在内。小兰花从井里挣扎着爬出来,披头散发连滚带爬地向东方青苍跑去:“大魔头!大魔头!有鬼!”她一把将东方青苍的腰抱住。
东方青苍竟被她撞了一个踉跄,天雷穿过结界,啪的一声打进了那个水井里。
小兰花吓得大叫:“鬼鬼鬼!”脑袋还一个劲儿地往东方青苍的怀里蹭。
东方青苍大怒:“你在说你自己吗?放开本座!”
“走走!快走!我带你去山里!”她说着便拉起东方青苍往外走,但拉了半天,东方青苍半点没动。她回头看他:“你不是要去山里吗?倒是走啊!”
东方青苍咬牙瞪了小兰花一会儿:“本座若是自己能动,何须使唤你这累赘?”他沉着脸道:“过来,背我。”
小兰花呆了好半晌:“大魔头,你现在……竟如此没用了吗?”她不看东方青苍森冷的面色,只在他面前站直,然后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你比我高一个头呢,我怎么背你啊?”
“你就不知道动动脑子?”东方青苍极其嫌弃。
小兰花勃然大怒:“这脑子又不是我的!”
东方青苍吸了口气,愣是被她呛得一时无言。
小兰花看了看远处的山,又看了看东方青苍额头的虚汗,终于一咬牙:“不管了,拼了。”她抱住东方青苍的腰,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东方青苍往门外拖。可狰狞着表情拖了半天,也不过才将他从院里挪到了院门口。
“这样走得走到明年啊!”
东方青苍只顾闭着眼睛专心应付天雷,显然不想对小兰花做出任何评价。
小兰花很是气馁地转过头去,忽而瞥见门外停了一辆好似是平时用来拉货的独轮车。这车贴墙放着,正好被东方青苍的结界保护在内。
小兰花二话没说,直接将东方青苍摁倒在木板上。
“你把结界撑住啊。”小兰花说着,一咬牙,拉着独轮车便开始走。
这车下面就一个轮子,上面就是块木板,也没有什么防护栏之类的东西,小兰花一开始掌握不了平衡,走得东倒西歪,将车上的东方青苍翻到地上去好几次。直到东方青苍被弄得灰头土脸,她才勉勉强强掌握了诀窍,然后像个劳力一样,拖着东方青苍往山那边奔去。
小兰花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东方青苍不少,不然这辈子怎么会沦落到给他做牛做马的地步……
到了鹿城城门前,守城的士兵早就被劈个没完的天雷吓得没了踪影。此时城门紧闭,小兰花发了愁:“咱们要怎么出去啊?”
东方青苍道:“继续往前走。”
小兰花没有其他主意,只好听了东方青苍的话,直直地往紧闭的城门奔去。
就在她离城门还有四五步距离时,一道天雷劈下。只听一阵轰鸣乱响,城墙之上的城楼登时分崩离析,紧接着又是一道天雷,城墙垮塌,城门被挤压变形。小兰花便在这一片尘土翻飞的混乱当中,仗着东方青苍的结界,冲出了鹿城。
待得跑远了,小兰花回头一看,鹿城城门已经塌成了一片废墟。
小兰花迎着电闪雷鸣几乎要泪流满面:“我下界后都乱七八糟地干了些什么呀……”
这一天,小兰花像马一样拖着东方青苍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跑到了鹿鸣山下。然而自打走上了山路,独轮车便不大好使了。山路极窄,很多地方根本没办法拉车过去。
思量再三,小兰花决定将车扔掉。
“小花妖,好好记下本座的话。”东方青苍忽而开口,声音是小兰花从没听过的虚弱,“方才我已用神识将此山搜了一遍,你顺着这条山路走,西行三里有一深潭。到了深潭之后,你便刺破我的胸膛,然后将我放入潭水之中,你再去潭水的东南西北四角,各放一截我的指甲。”wWW.ΧìǔΜЬ.CǒΜ
“哎?”
“我会撤掉结界,陷入昏迷。”东方青苍盯着小兰花,“你最好动作快点儿。”
话音一落,在小兰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东方青苍已经闭上了眼睛。周围的结界陡然消失,小兰花心头一凉,便见天雷毫不留情地劈了下来。
小兰花抱头惊呼,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睁眼一看,自己身上正散发着微光,一如方才东方青苍在空中撑出的结界。而旁边……小兰花一转头,东方青苍昏迷在地,周身土地焦灼。
他用仅剩的力量为她撑了个结界,却把自己放在外面了吗?
小兰花惊呆了:“大魔头竟然保护……”
不对!小兰花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保护她是因为要她给他做事呢!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狠狠地打在东方青苍的身上,小兰花吓得捂住耳朵。地上的东方青苍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小兰花转头四顾,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她现在身上有结界,东方青苍自己则陷入了昏迷,也就是说,她现在是既不必担心被雷劈到,也不用担心东方青苍再捉住她了。
那她果断是可以跑路的啊!
反正她现在有了新身体,和东方青苍也没有什么别的瓜葛了,她为什么还要救他啊?这样的大魔头就是被天雷劈死了,才能还世间一个安宁呢!
但……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东方青苍双眼紧闭,面色竟比她第一次见到身受重伤的他时还要难看。
小兰花咬了咬牙,脚尖一转,到底是走到了东方青苍身边,将他扛到了背上。但小兰花高估了这个人类身体的承受力,她一将东方青苍拉到背上,就被压得径直跪了下去。
从地上爬起来,她抹了一把汗。看了看身后双眼紧闭的东方青苍,小兰花又默默地将他拉回自己背上,然后就这样一路跪行,将东方青苍驮往寒潭的方向。
就当是报答他给她找到身体之后的不杀之恩吧。
三里路,说远也不远,但还是将小兰花的膝盖磨破了皮。看见那汪深潭的时候,小兰花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她将东方青苍掀翻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到他的肚皮上,细细回忆他昏迷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先是怎么来着,要划破他的胸膛……
划破……胸膛?
她这辈子还没杀过人啊。她看了东方青苍好一会儿,终于狠下心,划就划吧,反正是他让划破的。她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见可以拿来当刀用的东西。
难道要用东方青苍自己的爪子划开他自己的胸膛吗?
小兰花抓起他的左手,却在此时,东方青苍手上自动脱落了四枚指甲。
对了,待会儿还要把这四枚指甲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
小兰花捡起指甲,拿出其中一个看了一会儿,然后扒开东方青苍的衣裳。
对着他结实的胸膛,小兰花不合时宜地吞了口口水。
那次醉酒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小兰花清晰地记得,东方青苍的胸膛摸起来真的挺舒服的……
她甩了甩头,用东方青苍的指甲在他胸膛上划拉出了一条口子。
鲜血溢出,自胸膛上滴落,有一股诡异的美感。小兰花又吞了口口水,然后将东方青苍推进了深潭之中。
他胸口的血液在清水里漂荡开来,始终未停的天雷啪地打进潭水之中。雷电触到水面,像是点亮了里面东方青苍的血液一样,漂散在水中的鲜血变成了一丝一缕的细微光线,潭水泛出美妙的白光。水中的东方青苍银发铺散,宛如幽灵,在层层蓝光的照耀下慢慢往深潭之下沉去。
直到再看不见东方青苍的身影,小兰花才恍然回神,忙辨别了四周方位,将东方青苍的指甲摆了上去。
小兰花做好了东方青苍交代的事,可天雷还在响。但渐渐地,四周起了风,小兰花看见深潭周围的青草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接着是旁边的树木开始掉落树叶,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小兰花看呆了。
这……难道大魔头吸走了山中灵气?
小兰花明显感觉到四周空气开始躁动,潭水变得浑浊,冒出气泡。小兰花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只见一阵细波荡开,东方青苍的银发漂到水面上,然后他慢慢从水中踏了出来。
银发贴着他的脸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有的滑过他的脖子,有的滑过他赤裸的胸膛……
他面色不豫地看着小兰花:“小花妖,你动作还能再慢点吗?”
小兰花把视线从他的胸膛调回他的脸上,却惊讶地发现:“大魔头……你的眼睛,怎么变黑了?”
不仅眼睛变黑了,那一身肆意张扬的杀气也收敛了许多,简直就像……
“大魔头,你被天雷劈得从良了吗?”小兰花愣愣地发问,换来了东方青苍寒意凛冽的眼神。
可不等东方青苍开口说一句话,又是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劈在东方青苍身上。雷电隐没,东方青苍身上的水珠还在来回传递蓝色的电光,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
小兰花抬头望天:“这天雷怎么还在,大魔头你不是摆阵了吗?”
东方青苍冷冷一哼:“本座摆阵又非为了对付区区天雷。它要劈,便让它劈。”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天雷落在东方青苍身上,他却毫发无损。
小兰花呆呆地看着他:“那你刚才那么努力地布结界对付天雷是为什么?我还那么辛苦地把你从山下背了上来!你看我的膝盖!”
东方青苍目光在小兰花破皮的膝盖上轻轻扫过,竟没有开口嫌弃她没用,反而是沉默了一瞬后,难得地开口解释道:“本座先前说了,有人在下咒。天雷不是大事,但若与那咒术结合,还是颇为麻烦。”
小兰花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即便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咒术还在吗?”
“在。”东方青苍回头看了一眼那汪本来清澈,现在却已变得浑浊的潭水,“不过并不在本座身上。”
是他把对方给他施加的咒术转到了深潭中吧……
难怪水也浑了,草木也枯了。能使山间生灵瞬间凋敝,定是极为邪门的咒术。
想到离开东方青苍身体前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小兰花心有余悸。她歪着脑袋盯着东方青苍:“你那么厉害,是怎么被人使的绊子呢?打从你复活开始我基本上都和你在一起,没见谁有机会对你下手啊。”
东方青苍瞥了小兰花一眼:“若是连你都能察觉,本座容得了他下手?此咒唯一有可能落在本座身上的机会,便是在本座复活的那一瞬间。”
小兰花恍然了悟:“是魔界的人!可……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你们不是一伙的坏人吗……啊,对了,打上古开始你就不喜欢与人为伍的。”
传说中的东方青苍本就是一个独来独往、性格冷漠而极其好斗的魔头,小兰花点了点头:“也难怪他们要对你下咒留个后手,换我,我也这样干。”
东方青苍一声哂笑:“换你?施咒的那一刻便会爆体而亡。”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胆子够肥才敢对本座施咒。这样的禁术,再用上一阵,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天上雷云翻滚,又是几道天雷接二连三地落在东方青苍身上,他皱了皱眉头:“吵得心烦,往下走有个深山溶洞,且随本座去歇歇。”说着,他自然而然地向小兰花伸出了手。
小兰花不由愣了愣。看着东方青苍祸国殃民的侧脸,竟心头一跳、脸颊泛红。她哦了一声,乖乖上前握住东方青苍微带凉意的手掌。
东方青苍不动。
小兰花一抬头,发现东方青苍正眯着眼睛看她。
小兰花愣愣的:“怎么了?”
“是让你扶着本座。”
“……”小兰花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你都能自己从水里爬出来,为什么还要我扶?!”
“因为累。”
“……”
小兰花黑着脸将东方青苍扶到了他所说的深山溶洞。
借着东方青苍留在她身上的结界微光,听着东方青苍“往左,往右,往上一点”的使唤,她终于将东方青苍扶到了他想要待的位置。
小兰花撒了手,气鼓鼓地道:“我就帮你到这儿了,现在我要去过新的生活,咱们江湖再见。不,还是别再见了。”
小兰花身上的结界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倚石而坐的东方青苍的脸。此时他唇边有笑,难得不掺杂一丝半点的奸恶,他道:“走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停在小兰花耳朵里,竟有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柔。
小兰花按捺住心头情绪,不再看他,背过身子,摸着墙,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洞外走。
她身上的微光在转了几个弯之后彻底消失不见。东方青苍脑袋靠在石头上,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过安静了片刻时间,然后不出所料地,那道光芒又以比离开的时候快三倍的速度狂奔回来,还挟带着惊呼与斥骂:“东方青苍你个浑蛋!”
东方青苍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喘着粗气、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兰花。他笑:“不走了?”言语间,那股邪恶气质又隐隐流露出来。
小兰花大声斥问:“为什么我走到洞外结界就消失了?我差点儿被天雷劈焦了!”
东方青苍淡淡道:“大概是因为,你我之间的距离一旦超过五丈,结界就会消失吧。”
此话比刚才的天雷还要响,深深地炸进她的心底。小兰花呆呆地看着东方青苍,难怪啊……难怪这家伙当时愿意把结界放到她身上而自己毫无防备地昏迷过去啊……
亏得她还天真地以为是他相信她呢,原来是这样。
小兰花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东方青苍……你真是……”
东方青苍神色淡淡地接过话头:“本座自是机智。”
小兰花怒道:“我现在和你两不相欠,你还困着我做什么?”
“自是做牛做马,以备不时之需。”
“你就是在报复!”小兰花斥道,“你就是觉得前段时间我让你丢人现眼了,心理不平衡,所以现在找着机会了就死命地报复我!”
“难得。”东方青苍悠然道,“你总算活明白了一次。”
小兰花被东方青苍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跟你拼了!”她往前一扑,双手直直地掐向东方青苍的脖子。
东方青苍一偏头,轻而易举地躲过小兰花的招数。他出手如电,像捏鸭子一样捏住了自己扑过来的小兰花的脖子,然后身形一动。
小兰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被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后背是粗粝的岩石地,好在谢婉清穿着铠甲。铠甲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待得一切声音消失,小兰花发现身上是沉甸甸的东方青苍。
他压着她,捏着她的脖子,呼吸在她耳边轻拂,银色的头发自他耳畔两侧滑下,像是两道水晶帘,将他们隔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小花妖,”东方青苍声音很轻,“你且记着,不要妄图以你微末的武力来攻击我。”他的手指在小兰花的脖子上摩挲,在那处,导致这具身体死亡的伤口没有愈合,甚至在这两天的折腾下开始有点溃烂。
东方青苍的目光在她伤口处一转,有几分分神。便是这一瞬间,小兰花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抬头,报复似的狠狠咬在东方青苍的脖子上。
感觉得到,她是使了浑身的劲儿,拼命地咬他。
但东方青苍的身体被天雷劈了也不见有个窟窿,更何况小兰花现在这凡人肉体。她拼尽全力地咬下去,也不见东方青苍颈间留下半点齿痕。
东方青苍没有动。
他对敌不下万次,遇到的敌手有强有弱,其中也不乏女子,但却从没有哪个……会用这种招数来对付他……
还是咬脖子……
东方青苍愕然得忘了将小兰花从自己脖子上推开。
直到小兰花咬得嘴都酸了,才稍稍松开牙关,但手却还环抱着东方青苍的颈项,脑袋则下意识地抵在东方青苍的下巴上。
一时静默,东方青苍竟生出一种在被人撒娇的感觉。
他一眨眼,找回神志,正要冷漠地推开小兰花,却听一声抽泣,小兰花主动松开了手。
她躺倒在地上,拿手臂掩着脸,哭得好不伤心:“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欺负我?”
东方青苍盯着她,黑色的眼眸像镜子一样映出被发光的结界勾勒出身形的小兰花。
“一开始是你不经过我同意就跟我换了身体,我后来赖在你身体里也是迫不得已,还差点儿被你杀死。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体,打算想办法回去找主子了,你为什么又要欺负我?早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就不该背你上山。我就该直接跑路,就算被雷劈死,也不要便宜你。就让你躺在那儿,继续与天雷和那个什么咒术做斗争算了……呜呜呜……”
东方青苍沉默,眼波微动。
他是知道的。
即便是在昏迷之时,他神识仍在。他能看见小兰花是怎样把他背到山上去的。
小兰花的抽泣声越来越大,眼瞅着要变成号啕大哭。东方青苍皱了皱眉头,道:“若非你乖乖把本座背上山,你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他翻身坐到一边,“起来吧。本座方才从潭水之中出来时没有杀你,以后也懒得杀你。”
小兰花哭声骤止,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东方青苍:“你以后都不杀我了?”
“天雷停后,你自可离去。”
小兰花眼睛大亮,然后又露出期期艾艾的模样:“你既然都打算放我走了,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放我走?给我弄个结实点儿的结界不就好了吗……”
东方青苍瞥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本座要静坐调息,别吵。”
小兰花撇了撇嘴,走到洞穴的另一边,抱膝坐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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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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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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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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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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