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眼睛,告诫自己不可沉溺娱乐。
没错,这些有趣的信真的好娱乐人啊。
赵含章将信都收好,然后去摸公文,抬头看见斜对面的傅庭涵正低头写着什么,许久都不曾抬头,就连点灯都没有惊动他。
赵含章就又坐不住了,就跟得了多动症的儿童一样,起身就往那边走。
她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见他正在一张大纸上画图。
她有些惊讶,“这是……”
傅庭涵回神,放下笔,笑道:“这是简仪和立运仪,既然浑仪不见了,那我们没必要再做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直接简化它。”
“浑仪本来是多重结构,有黄道环、地平环、子午环,还有六合仪、二分环、二至环……这种多重环结构组装在一起,中心重合下会产生很大的中心差,而且每一个环都会遮蔽一定的天区,观测的偏差会很大,所以我想,不如简化,一些可以用算术算出来的东西就不必做上去了。”
赵含章:“比如?”
“比如可以消掉白道环,月球的位置完全可以用数学计算出来,”傅庭涵道:“我和郭璞聊过,通过这样的观测,我们做出来日历和月历可以无限接近自然。”
赵含章惊叹,点头道:“那就造,我让人准备材料。”
傅庭涵就给她列单子,这东西说难做,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会做的更少,那么多道环,光是安装便需要不少计算,制作的窥管技术含量也高。
哦,这个窥管就相当于天文望远镜,可以测定各个时间段星以及天体的赤道坐标,也能测定天体的黄道经度和地平坐标等。
傅庭涵认为,他可以略加改进,让它能看得更清楚,看到更多。
这个东西说不难做,是因为,以现在的技术和材料都可以达到。
赵含章接过单子,很爽快的应下,“不难,我让人给你准备。”
傅庭涵见她如此大方便道:“那……再做一个浑象?演示用的。”
浑象啊,那东西用的铜只多不少,赵含章呆滞住了。
傅庭涵见她这样,便想办法说服她,“郭璞要是看到我们有浑象,一定更不舍得离开。”
只是想一想,他都有些不舍得呢。
傅庭涵目光炯炯的仰头看她。
赵含章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岂能拒绝,情不自禁的点头,“好。”
傅庭涵就忍不住笑开来,当即扯过她手里的单子把添上浑象的材料,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在上面添上需要的铜重量,她就知道,他肯定早就算好了做浑象需要的铜,不过因为她现在穷,所以先前没提而已。
赵含章接过单子感叹,“从前呢,因为我们地盘有限,我们的钱又比别人的轻,所以害怕‘趙’字钱会搞坏市场,每次造钱都要小心计算。”
“现在倒是不怕了,不仅是因为我们地盘大了,也因为权势稳固,‘趙’字钱的购买价值也稳定,可是,这会儿发现铜不够用了。”她深深地叹息道:“我们现在发现的铜矿还是太少了。”
也是正式接管朝政后,赵含章才知道,朝廷的官钱每年都不够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钱根本不够流通,所以绢啊布啊粮食啊全都被当做钱来使用。琇書網
不仅中原以北会如此,江南和江东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元立报说,一个沿海的小县城,比铜钱使用更多的是一种贝壳。
她收到这条元立当笑话一样说给她听的情报时,差点怀疑自己不是在魏晋,而是在商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铜太少了。
但她又不敢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铜,太危险了,至少现在不适合。
好几百斤的铜呢,就近从洛阳的铜矿里支取吧。
赵含章想定,将单子折起来收好,单为了这事去找常宁不划算,还是除夕宫宴时看到他再提一句吧,让他尽早准备。
赵含章转身要回去批公文,瞥见他桌边堆着十几本整齐的公文,脚步一顿,“你批完了?”
傅庭涵点头,“批完了。”
赵含章嫉妒,当即道:“帮我算一些东西。”
傅庭涵笑了一下,过去帮她算,果然,有了他算出来的各种数字,还有他脑子里记下的各地报上来的数字,她更易做出判断,回复公文的速度也更快了。
傅庭涵见她批完一本,顺手递上去一本。
赵含章将批好的公文推到一旁,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不过片刻便提笔回复。
傅庭涵默默地等前一本墨干,合上叠到一旁,然后坐在她的对面替她研墨……
俩人加班到深夜,等赵含章把所有的公文和信处理完才冒着寒冷要回屋。
傅安和听荷都在偏屋里烤着火炉睡一觉了,听到开门的声音,俩人立即惊醒,小跑着出来。
赵含章偏头看过来,见他们脸上带着压出来的印子,不由笑出声来,挥手道:“以后你们不必守着,早早去休息。”
傅安要去给他们点灯笼,赵含章已经抬手从屋檐下取出一盏灯笼来交给傅庭涵,傅庭涵就把它挂在一根棍子上,傅安认出那是放在书房里拿来点地图用的,偶尔还拿来打赵二郎,他瞪大了眼睛。
听荷则是回屋抱出两件披风来。
赵含章接过,和她道:“你们才醒,注意保暖,书房里的火我们都灭了,你们侧屋的火也要灭了再回去。”
没让他们护送,赵含章和傅庭涵披好披风便举着灯笼自己回去了。
寒风呼呼的吹,傅庭涵不由的去握住她的手,和她道:“主院距离书房还是远了,当时应该安排在旁边的。”
“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要分开,”赵含章笑道:“不过现在天冷,的确不想多走,回头让听荷把主院的侧屋收拾出来做个小书房,以后加小班可以在小书房里加。”
赵含章不知道别的官员是怎么过年的,反正她等着过年的时候还每天都有公文和信件要批呢。
但也不是所有的公文和信件她都会回的,比如提议朝廷祭天的信件和公文她就暂时丢在了一边。
祭什么祭,小皇帝现在一没亲政,二没钱的,不知道祭天台被大火一把烧了,要祭天得修台子吗?
她要是有钱修祭天台,会没钱修观星台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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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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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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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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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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