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家的别院不大,虽然不大,但勉强够住,又胜在清静雅致,倒是比去客栈方便许多。
一下马,李翊就让人去找大夫。
他到底对陆晚的身子不放心,怕她受了伤也瞒着自己。
从进城开始,陆晚就躲进了他的披风里,不露出面容来。
李翊将她抱下马,长亭已差别院里的下人拿来幕篱,她戴好后才随着他们一进起了别院。
别院里配有打扫的下人,一应俱全,且打扫得十分干净,他们入住即可。
那县令还是怕怠慢了,要去府里将自己家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唤过来亲自服侍陆晚,被她婉拒了。
她被劫一事,还不知道要如何定论,且她的身份,和与李翊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官家的人。
那县令自是不敢再勉强,只得再三叮嘱服侍的下人,不敢冒犯贵人。
下人们很守规矩,又被县令特别叮嘱过后,进退间,皆是垂首敛目,不乱看一眼,多听一句。
如此,陆晚倒了放心了许多。
不一会儿大夫就被请来了,陆晚戴着幕篱安静坐着,由着大夫给自己把脉。
李翊亲自守在一边。
他面容一直很冷凝,垂眸坐着,不发一言。
陆晚想着他方才在路上说的那句话,心里一片惶然不安。
大夫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战战兢兢把了半天脉,最后才敢告诉李翊,陆晚身子没事,只不过受了惊吓,又疲惫过度,气虚心窒,好好休养调整几日就可以了。
李翊听完,还是没有说话,长亭领着大夫下去开方子。
见屋子里没有人了,陆晚揭下幕篱看向李翊,正要鼓起勇气开口,他已先开了口。
“后面浴房已备好热水,你洗过澡后,先休息一下,药熬了我再来唤你。”
说罢,李翊起身离开屋子。
见他这般形容,陆晚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定是去了山寨,并发现了什么,才会对她突然这般疏冷起来。
一颗心如泡进了寒潭里,六月份的天气里,陆晚周身却如被大雪笼罩,寒冷无比。
她所料不错,天底下就没有男人对这个不介意的。
那怕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没有人会相信她从那种地方走出来,还能保住清白。
李翊不止是男人,还是身份尊贵,且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他是大晋皇子,如脾腉天下万物的尊贵神衹,这样的人,眼里那容得下半点污秽?
可陆晚不甘心。
她这般辛苦的挣扎着活下来,就是为了要再见到他,不想与他分离。
大夫只诊了她的脉,又哪里知道她大腿两侧,已是因为连日来不停歇的赶路,被马鞍擦破,血淋淋一片……
她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咬牙抑住心中的心酸慌乱,抬头看向他,轻声道:“殿下,你……可有话要问我?”
李翊回头,目光从她惊惶又假装镇定的脸上移开,最后落在她脖子间那处淡淡的伤口上。
那是她拿着簪子抵着脖子上时留下的。
他抬手抚上去,好久好久,才缓缓问道:“这伤口……怎么来的?”
陆晚手指收紧,将他抓得更紧。
她淡淡一笑:“是在山寨时,我害怕他们玷污我,拿簪子抵着脖子时,不小心留下的。”
“可是这一根?”
李翊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支花簪。
陆晚一点都不惊讶他拿出花簪。
他既然去过山寨,以他的缜密,必定会发现她掉落在那土胚房里的这只簪子。
但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她故作镇定接过簪子,道:“殿下是在山寨南边最高那个院子侧面的土胚房子里找到它的吧,当时他们就将我关在那里……”
李翊呼吸一滞,只感觉心口绞痛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嘶哑着嗓子,咬牙沉声道:“是本王连累了你……”
陆晚原以为说出来就没事了,可却发觉李翊的神情越发不对了。
“殿下,我……”
“本王还有事要忙,晚点再来和你说话。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他打断她的话,神情恢复正常,淡淡道。
胡思乱想?
陆晚双手骤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他的胳膊。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般闭而不谈的态度,等同判定了所有的事情,根本不容她再开口。
连个解释都不愿意再听的……
陆晚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声音止不住发抖。
“殿下去忙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李翊走到门口,又回身看向她,道:“等下本王会差人去邵县给阿晞们报平安,还……”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片刻后沉声道:“还会顺道接邓氏和乐潼过来,邓氏是灵县人,她的祖辈都葬在这里,本王答应要给邓兄立衣冠冢的。”
陆晚瞪大眼睛撑住眼泪不掉出来,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在眼泪掉下之前,她连忙低头屈身朝他行礼,尔后转身,飞快朝后面的浴房去了……
李翊走出屋子,站在廊下,面寒如霜。
长亭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那头领恨毒了你,他的话不可信……”
“姑娘看似柔软,实则刚烈,不然也不会拔簪自尽了……”
“可那根簪子,却并不是在她所说的土胚房里找到的。”
李翊心痛如麻,整个人都快炸开了。
那根簪子,是在坠影的卧房床上的枕头下发现的。
而他亲自审讯了山寨不少十人,每个人的口供皆是如此。
那晚,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欢好的声音。
而坠影又为何愿意放她走?
所以,他到底应该相信谁?
可不论如何,他都不怪陆晚,他只恨自己连累了她,是坠影将对他的仇恨,报复在了她的身上。
那个男人,知道她才是他最大的痛点。
他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不敢开口提这些事,是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等时间抚平了这一切,他相信,他和她还能一如往昔……
“派人好好照顾她,另外修书一封给舒嬷嬷,让她替本王准备三书六礼,按王妃制,先不让宫里知道。”
最后,李翊对长亭吩咐道。
他还要再亲自去审一审那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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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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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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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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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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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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