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建章宫洋溢着喜气。
当时,姜娴正拿着整理好的账本向她汇报公务,皇后端庄依然,娟秀的年轻脸庞上却笼罩着迷茫:“顾昭仪,可以给我说说你怀大皇子时候的感受么?”
听出上司话里的不安,姜娴便捡些注意事项和她说,说完后莞尔:“不过看到福锦的反应,我就知道我多虑了。”
“为何?”
“方才我一说到有孕的难受之处时,福锦便露焦急,听到我说凡事只要有度,就不必忌口时,她都快从原地蹦起来反驳我,生怕我教坏了娘娘。有这样为娘娘设想的宫女在身边,怎会伺候得不周到?”
皇后回头,果然看到身后的宫女福锦被说得面红耳赤。
她含笑,摇头道:“顾昭仪是过来人,福锦还是个姑娘呢。”
“我身子先天健壮,皇后凤体贵重,是该更重视些。”
“贵重是假,繁重是真,中秋和先帝祭礼都近在眼前,马虎不得,朝中没有成年皇子,也不能全交给礼部去办,多少要我盯着,章贤妃也清闲不了,想提拔陆容华,又怕她徒生事端。”
后宫大事一件接一件,打点起来不比皇帝轻松。
帝后一体,既是权利也是义务。
姜娴:“陆容华世家出身,想必点拨一二就能帮娘娘分忧。”
皇后看她一眼:“你倒说得轻松!我是在替你想呢,她以前不总来招惹你?”
原来是这事儿啊!
皇后亲疏分明,虽不像贵妃般待好友热烈,却在正事上总能考虑到姜娴,不教她吃亏。姜娴很明白这样的上司有多难得,于是也倾囊回报,相处数载,从未生过矛盾。
姜娴说她不在意:“我不是在建章宫就是在昭阳宫,陆容华她不敢到这两個宫殿来寻我的麻烦,再说了,我现在位分比她高,她见到我得向我请安行礼,已经很久不主动到我跟前来。”
皇后才想起有这位分差别。
后宫里日复一日地过,不论容华或是昭仪,都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还是习惯性地护着出身低微的顾昭仪,免得她遭欺负了。xiumb.com
“如今我终于有孕,皇上和太后都尽可放心了。”
皇后的手放在腹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必担心有了孩子之后我俩的关系会生变,那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儿,即便有,那也是十来年后的事——孩子大了,得他父皇去管。”
皇后说她盼着能一举得子,等有了嫡子,盯着她肚子的视线便会少上许多,也算尽了正妻的责任:“他要是明敏懂事,资质过人,我自是欣慰,没有母亲会盼着儿子不好,可他现在还这么小,小得我甚至害怕外面的庆贺之声太盛,惊扰了他。”
皇后语不尽,握住姜娴的手却稍稍施加了力气。
不至于将姜娴握得生疼,而又能感受她话里的郑重:“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儿女,我俩都不能疏远了。”
“臣妾明白。”
二人关系好,私下说话常以你我相称。
唯有这句,姜娴正儿八经地自称臣妾,郑重应答。
领导不会把话说得太透,要把话揉碎了才听得懂的蠢人也混不到皇后面前来,她要表达给姜娴的是一个赤.裸裸的利害关系——燕赤重嫡长,立储却取贤,如果嫡皇子平庸无能,别的皇子却出色地得了皇上看重,占着嫡子之位却非太子的皇子处境便凶险又尴尬。
谢王爷就是最好例子。
他甚至不是嫡子,只是因为文采好,被先帝看重并当作储君培养了一段时间,就足以成为新帝对他取之而后快的理由。
唯一的解法,便是和新帝自幼相熟,且两边生母关系好。
有感情基础培养出信任,无论最后是谁坐上龙椅,都会善待对方。
※
走出建章宫后,姜娴只有一个感想:“皇后又瘦了。”
皇后不喜奢华铺张,日常穿着是在维持着皇家体面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简朴素净,比如她身上所穿的首饰和胭脂水粉,皆是内务府里的顶级御用胭脂,可宫里像容贵妃,她对胭脂的要求精细到玫瑰花的品种,每年京中时兴的颜色皆不一样,她对色号有要求,里面还加了大量养颜之物。
这是明面上的分例没有的,得自己掏银子。
皇后如果想要,当然垂手可得,但她不热衷,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只有最基础的那些。
换作现代,便是粉饼眉笔口红粉底液……每种只有一样,日复一日地用同样的化妆品:“我上回问皇后不多置办些吗?就是她赏给莪的,也比她妆台上多。”
“皇后娘娘竟如此朴素自苦,不愧是母仪天下的表率。”
陈才人难得说了句像样的人话。
——低位妃嫔逢大年大节有机会一起晋升,虽无圣宠但得恩泽,在碧华宫安居一隅,陈常在也跟着升到了才人的位置。
“皇后娘娘说,她每日要选择的事情已经够多,实在没有心神在坐到妆台前想今儿要用哪样胭脂。”
人的精力有限,多用在一处,他处必少些。
每季度内务府打出份例内的首饰,皇后从不更换,今儿握着她手时,皇后手上的戒指和手镯却都是新花样——她瘦了一圈,旧的戒指挂不住,手镯又显得过大,便只能融了重打,于是姜娴便看出来她瘦了。
才刚怀孕便瘦了一圈,皇后真能撑下来吗?
姜娴的忧虑并非全无道理,因为接下来不仅有中秋和祭先帝,就连大选也在即。后宫已经许久没进过新人,皇帝子嗣不丰,朝臣不能去怪皇上,就只能往“妃嫔不够多不够好”的角度去上折子,于是经商议后,今年再进新人,也给上回没有适龄女儿的官员往后宫送人的机会。
选秀之事,皇后哪怕分权,也不能全当甩手掌柜。
姜娴回头看向因为距离而变小了的建章宫,心生忧虑。
只是皇后虽不爱权,责任心是很足的,憋着一股劲儿将选秀的事项捋了下来,姜娴也被别的事儿缠上——继母张氏递牌子进宫大吐苦水,就因为选秀这事儿,姜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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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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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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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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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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