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有人敲响大门。
傅衍打开门,看到门前站着雍祁,他一扫昨晚的衰颓,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傅师兄,师父已经安排人在城中巡查监视,我们暂时没有任务。师弟今天作陪,带你先熟悉一下白马县。”雍祁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想先去奔雷镖局看看。”
“好啊。”
他们出门吃了早饭,便直奔镖局所在的街道。
在镖局斜对面的茶肆,他们点了茶坐下。
傅衍时不时看一眼镖局门口,观察他们装货、卸货,并没有发现异常。
不过,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跟他一起在项元丰手下当学徒,但被淘汰的几人。
傅衍想起来了,他之前听到过项元丰和几人的临别谈话,介绍他们去白马县的镖局做事。
他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将这几句对话放在心上,不料竟在这里遇见了。
此外,傅衍还看到了吴理,就是喜欢欺负杂役,后来因为品行不端被武馆劝退的那人。
难道吴理也是项元丰介绍来的?
傅衍印象中,这两人好像没什么交集,不过同在武馆,有机会认识,也并非不可能。
提前来镖局探查,还是有收获的。
卫师伯要劫镖,至少要避开这几个同学押运的镖车。
离开镖局,傅衍跟着雍祁在白马县逛了一圈。
县城不大,不到一个时辰就走遍了。此行他主要是记下街道和地标建筑,对景观倒没怎么在意。
当然,白马县也没有出名的风景名胜或人文景点。
倒是有一座道观和一个庙宇给傅衍留下了印象,两处都比较新,香火旺盛。
“白马县的百姓都崇佛信道吗?”傅衍问雍祁。
“算不上吧,有了道观庙宇就拜一拜呗,以前没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过。说来也怪,原本特别抠门的守财奴,竟然愿意花钱建立道观和庙宇,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两处都是同一个人建的?”
“对呀,都是周抠门建的。他是本县最大的财主,却特别吝啬,人称周抠门。去年难得大方一回,拿了几千两银子出来,先后建了道观和寺庙。”
傅衍觉得奇怪,一个人要么崇佛要么信道,怎么会同时建立两座呢。
“可能是赚百姓的钱太多,良心不安了吧。”
雍祁的自语也有点道理,道观和寺庙分列南北,算是便利于民吧。信奉者各有各的去处,因为离得远,也不会起冲突。
中午,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
大快朵颐之时,傅衍听到邻桌的交谈。
“你们听说了吗,城里又有人中邪了。”
“我听说了,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每天早上起来就头疼,说是梦见她丈夫把她的头取下来,拿东西往头上扎。”
“男主人今天请了一位道长,准备今天驱邪,不知管不管用。”
“这位道长是不是名叫俞文远?”
“好像是的。”
“那就没问题了。这位俞道长本事高明,之前县城附近几次中邪事件,都是他驱除的。”
几人的对话让傅衍起了鸡皮疙瘩,他们描述的情形,怎么跟昨晚那老头创造的幻象有几分相像?
他连忙问道:“请问几位兄台,你们说的这户人家在何处?”
“就在甜水巷,你过去就能看到了,应该会有很多人围观。”
“多谢告知。”
出了饭馆,傅衍问雍祁:“驱邪不是衙门的事情吗?为什么会有人请道长?”
“咱们宴国以武立国,道佛虽然衰落,但还是有人求道修佛的,也有不少身怀本事的人。衙门毕竟事情多,忙不过来的时候,或者正好有道士和尚路过的时候,百姓也会请他们做法驱邪。”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便转入甜水巷,果然看见一户人家门前闹哄哄的,围了许多人。
他们走进人群当中,看见一位道长在庭院里作法驱邪,应该被人称颂的俞文远。
道长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微胖。他头系青巾,身穿黄色道服,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绕着院子疾走。
傅衍仔细看了看庭院,突感震惊,这个小院正是他昨晚在幻象里见到的。
幻象里他没看见那对男女的脸,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跟此刻站在院里的男女主人一模一样!
这对夫妻,难道跟那老头有关系?
他注意到女主人头上的金簪,也是昨晚见过的。此时金簪插在她的头发里,并没有往她头颅里插。
簪子的式样比较普通,簪首的梅花也是常见的造型。唯一特别的,就是簪子应该颇有年头,却依然光洁如新,在阳光照耀下,甚至闪着璀璨的金光。
再跟女人朴素的衣裙一对比,更让人无法忽视金簪的存在。m.χIùmЬ.CǒM
雍祁碰了碰傅衍,指指他的扳指上透出的绿光,说明这里有阴邪之物。
傅衍运起炎阳真气,仔细感觉,确定阴邪之物正是那支发簪。
然而,眼前的俞道长完全没注意到金簪,依然我行我素地进行着他的仪式。
最后,他命令道童端来一小盆黑狗血,用桃木剑沾上狗血,洒在房间及院子各处。
傅衍本打算,让道长解决问题,最好能引出男女主人背后的人,他和雍祁就可渔翁得利。
可他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个道长有这个能力吗?
怀疑的人不只是傅衍,他身边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位道长跟我之前见过的俞道长,好像长得不一样。”
原来是个冒牌货。
看来还是得傅衍他们自己来。
他低声对雍祁说,让雍祁去联系衙门的人,他则留在人群中注意事态变化。
傅衍要拖延时间,就得挑起事端。
他在人群中走动,对着几个看起来容易激动的人低语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道长好像跟之前来咱们县里的俞道长不太一样啊?”
人群中立刻传出激烈的讨论:
“对呀,我听说俞道长仙风道骨,一看就像修行之人,哪像眼前这位,虚胖无力?”
“而且俞道长怎么可能用黑狗血这种土法子?”
“他在院里跑了半天,没显出任何高明手段,看样子比我强不了多少。”
道长本来正在叮嘱户主夫妇,听到讨论声,匆忙留下两张符纸,收了银钱准备离开,却被激愤的人们堵在院里。
双方一阵激辩拉扯,为傅衍争取了时间,等到卫初带着两名捕快走了过来。
卫初挤开人群,走到道长面前,说道:“这位想必是俞文远俞道长吧?”
道长整肃衣冠,从容答道:“没错,贫道正是俞文远。”
“胡说!我见过俞道长,根本不长你这样。”人群中有人指斥道。
“贫道就是俞文远,如果所言非实,宁遭天打雷劈。”
这番斩钉截铁的赌咒发誓,暂时打消了人们的质疑,讨论声渐渐平息。
卫初打量一番院里的情况,说道:“俞道长,你确定已经驱邪成功,这户人家从此便得安宁了吗?”
道长眼神闪烁,犹豫了片刻,但仍旧很坚定地说:“我当然确定。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这户人家里尚有阴邪之物存在,如果就此撒手不管,他们的厄运或将继续。”
听到卫初的话,户主两口子都慌了,来到卫初身旁。
“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我见过真的俞道长,你们请的这位是冒牌货。”
傅衍本以为道士会认错然后灰溜溜地离开,谁知对方竟然抬头挺胸,语调铿锵地说:
“谁说我是假冒的,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复姓宇文,单名一个远字。今天早上这人在城里遇见我,问我是不是宇文远道长,我当然是了,谈何假冒?”
宇文远说着,跟道童使眼色,挤开人群就跑了。别看他身形富态,脚下却并不慢,估计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围观的人们愣了愣神,看到一大一小两人跑出十余步,才大喊着“骗子别跑”朝两人追去。
傅衍微笑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心想这宇文道长挺有意思,至少有点职业道德,知道自己没本事,特地准备了黑狗血来稍微解解煞气。
“你头上的金簪是哪里来的?”卫初问女人。
“是我丈夫在城外捡到的,本来要卖掉,我见簪子好看,就打算戴几天再卖。”
“这簪子便是阴邪之物,交给我,你们的霉运就能解除。此外,按这个方子抓药,每天两次,连喝三天之后,邪气便可驱除。”
“大人大德,小的感激不尽。”
男主人说完要给钱,被卫初拒绝了。
卫初向傅衍使了个眼色,他们拐入一条无人的小巷。
傅衍将昨晚的幻象和那对夫妇的关系,告诉卫初。
“昨晚那老头没有制造幻象的能力,他只是让你神志有点不清醒,方便他问话。我看那女人半老徐娘,还有几分姿色,你是不是做春梦做迷糊了?”卫初神态轻松,开着玩笑。
难道真是做梦?
就梦中出现的内容,叫诡梦还差不多。
卫初收起笑容:“那对夫妻身上我没发现异常,我会让人留意他们的动向。我猜测,这跟簪子才是关键,那对夫妻的厄运因它而起,你的梦说不定也跟这有关联。簪子放你身上,看你会不会因此梦到更多。”
傅衍接过簪子,问卫初刚才为什么不把那假道士留下。
“他是我安排的人。”卫初言简意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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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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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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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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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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