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入朝时间定在了卯时,但不成文的规矩却要求官员寅时便需陆续赶至宫内静候。
不过好在入朝面圣的臣子大部分皆有修为在身,且朝廷在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供官员们按照品级休息。
卯时将至,圆月当空,晨曦未晞。
在大部分市井小民依旧睡梦中时,午门之外的瓮城之内,朝堂重臣已然汇聚了大半。
宫墙之上,魁梧禁军按刀而立,宫墙之下,身着各色的官袍的朝堂大员尊卑有序。
没有人窃窃私语,偌大的瓮城静若死城。
按大炎祖制,入宫之后,纠察的御史在一旁考校官员仪容礼节。
数百站在大炎权力顶峰的官员就这么静静的等候着内廷四司之一钟鼓司的宦官在寅时之刻敲响朝钟。
忽然,
“铛——铛——铛——”
三声朝钟长鸣。
而随着钟鸣,一阵“轰隆隆”的开门之声也响彻了整个瓮城。
按朝堂规矩,百官入朝午门不开,行左右掖门。
文官由左进,武官由右进。
不过虽然左右掖门洞门已开,但静立于前方的文武百官却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地。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出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在一片静谧之中,
“哒哒.哒.”
马蹄踏地之声伴随着车辙滚动缓缓的从瓮城之后传来,一辆马车在百官的寂静中缓缓地行驶到了最前方。
马车镌刻黑龙,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龙眸。
而随着黑龙马车,原本紧闭的正午门霎时发出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十数息后,巍峨庞大的正午门彻底敞开,黑色骏马亦在在午门前止住脚蹄。
偌大午门为其独开。
马蹄止住,车门敞开,一名身着黑龙袍的中年男人缓步从其上走下,脚步很轻,但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了百官的心头。
独立于百官之前,午门之下。
许殷鹤抬起眼眸遥遥眺望了一眼奉天殿的方向,意味不明的叹息一声,便踏步走入其中。
看着那道背影,文武百官中有大员闭眸不言,有大员眼中流露厌恶,亦有大员眸露精光。
而随着中年男人的身影彻底隐没于正午门的阴影之后,一道抑扬顿挫的阴柔之声也随之响起在宫墙之上:
“百官~入朝~”
声音落下,文武百官按大炎宫廷礼节有序入朝。
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在京杂职官员。
而在行走之间,原本静谧也被一些传音所打破。
“秦国婿,往日上朝,许相国亦是与文官行左掖门,今日为何为其敞开午门?”
“北境战事,数十万蛮族被剿灭,这位许相亦立头功,圣上不可不赏。”
“先行天子车驾,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九锡,如今亦与天子同礼,还能如何赏?当真要封他为我大炎第一个异姓王么?”
“今日为其开午门,圣上当有其深意。”
“呵,面为国相,实为国贼的东西。”
“刘御史,慎言,许相修为深不可测,你我传音他恐能探知。”
“能探知又如何,吾辈之人,死当其所。”
入朝之后,沿着禁军遍布的街道一路向北,经过一系列繁芜的礼节之后,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前再次看到了那独立于黑夜之中的背影。
在第一缕晨曦洒落大地之时,
气势恢宏的奉天殿前,肃穆庄重。
大炎宰相居中而立,次相立于左侧文官之首,大将军立于右侧武官之首。
殿下台阶左右是钟鼓司的乐队,殿陛门楯间列禁军统领,穿着全服铠甲,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后则各有校尉握刀站立。
沉寂一瞬,钟鼓司的乐队奏上朝古乐,鸿胪寺官员一声抑扬顿挫的呵声:
“入班~”
话落,
宰相率先踏御道而上,文武大员沿左右阶梯入殿,品阶不足者侍立殿外庭下。
入殿之后,殿堂空旷,熏香袅袅,朱红柱顶肃穆庄严。
高高在上的九五金銮宝座悬立无人,而在那殿下则设一雕琢巨蟒的矮脚案桌,一名面容温润如玉,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已然静坐其后。
正是监国太子李玉成。
见到率先进殿的中年男人之后,李玉成立刻从矮桌之后蒲团之上站立起来,躬身一礼,声音温润带笑:
“老师。”
许殷鹤面色平淡的看了对方一眼,颔首应声:
“太子殿下。”
说罢,他的目光便没再看太子,而是看着殿上那金銮宝座后屏风。
注视一息,收回目光,垂眸养神。
简单的礼节之后,李玉成便在百官入殿之前,坐回了矮脚案桌之后的蒲团之上。
大员入殿,井然有序分立两侧,立于一侧的殿前总管太监抑扬顿挫的阴柔之音响起:
“百官行礼~”琇書網
哗啦啦——
许殷鹤立于原地没动,身后百官纷纷躬身。
由于是太子监国,按大炎祖制,百官无需行跪拜礼,躬身之礼即可。
礼毕,殿前总管太监那阴柔之声再度响起:
“鸿胪寺卿今日可有入京谢恩,离京请恩入京之卿臣?”
侧立在旁的一名身着从三品孔雀服饰的老者踏前一步,躬身行礼:
“今日暂无。”
闻言,
殿前太监总管的声音再度响起:
“议军机边关急情,可有卿臣上奏。”
朝堂议事,先后分明,先是接见入京离京人员,其后便是边军急情,再次才是一般政务。
话音落下,偌大的殿堂之内沉寂一瞬后
“咳。”
“咳。”
“咳。”
三道轻咳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按照大炎朝堂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官员在奏事之前,皆需预咳一声,避免两个人同时出班造成混乱和尴尬。
既然同时出声,便会由殿前太监总管协调。
身着立于大殿一侧的蟒袍太监扫了一眼那边三名出言官员,略显浑浊的眼中流露一抹精光。
两名太子党、一位二皇子党。
下意识瞥了一眼那立于朝堂正中的许相,但对方只是安静的垂眸站在原地,并未给他任何眼神提示。
沉默一瞬,
殿前太监总管也便出言道:
“庆侍郎,何事请奏?”
文官一侧一名身着礼部侍郎官袍的中年男人左移一步,躬身一礼:
“太子殿下,北境战事已然接近尾声,二殿下已然在京开府立牙,久居军旅,不合祖制,恐需立刻招其回京。”
李玉成闻言并没有立刻表态,看了一眼殿下的百官,沉吟一瞬:
“蛮族之祸尚未平息,二弟与三弟他们远在北境不甚安全,诸卿觉得如何?”
话落,朝堂之声一阵窃窃私语。
“殿下仁德,此行北境确实危及,蛮族大军虽已然覆灭,但其族中很多强者亦是流窜在外,二殿下与三殿下皆是万金之躯身处北境却恐有危险。”
“二殿下身份尊贵,在军旅之中恐会影响将领决断,延误战机,属实当将其召回。”
“二殿下为北封将士立碑,乃流芳百世之举,当召回朝堂嘉奖。”
“二殿下”
虽然提议者乃是以祖制为由想要召回李诏渊,但在太子的话落之后,朝臣瞬间便领会了意思,将话头转向了二皇子人身安全,以及立功嘉奖一事。
能立于此番朝堂之上之人皆是人精,
他们都很清楚二皇子此行北境想要什么。
先把人召回帝京,便能直接将其想要的东西扼杀于摇篮。
至于嘉奖行赏?
赐个名头,赏点钱财即可。
听到殿下几乎一边倒的议论,太子李玉成却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先看了一眼那独立朝堂正中那位发鬓斑白的中年人,恭声问道:
“老师,此事您怎么看?”
他相信这位老师这次会站在他这边,毕竟,他那位二弟可刚刚犯了对方逆鳞。
只要他这位老师站在他这一边,朝堂之上便无人敢出言反对。
垂眸静立的许殷鹤闻言,鹰隼的眼眸中眼神平静,不急不缓:
“此事,太子殿下与朝中大臣议事即可。”
皇族夺嫡,相府不参与,亦不站队。
而随着相国的话音落下,一些二皇子党便没了任何顾及。
“咳。”
未经太监总管点名,
一名身着兵部侍郎官袍的中年男人直接侧移了一步,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刘某认为如今将二殿下直接召回恐怕不妥。”
而其话音刚落,
最先出言的礼部侍郎便立刻出言怼道,声音阴阳怪气:
“刘侍郎,如何不妥,按祖制二殿下应当召回,而且若是二殿下长期在外万金之躯,在外有所闪失,您能负责么?”
兵部侍郎瞥了对方一眼,轻笑一声:
“庆侍郎,二皇子此次北境之行乃是圣上亲令,太子殿下虽监国,贸然将二殿下召回,是想让殿下罔顾圣上亲下的圣谕么?”
“.”
话落,朝堂之上忽然沉默。
庆侍郎面色忽然一沉,袖袍之下的拳头略微攥紧。
好大的一顶帽子。
这帽子别说他,朝堂之上除了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许相,恐怕无人敢接。
就连太子都接不下来。
李玉成一开始将话题从祖制上引导到关爱皇弟安全之上,便是担心有人拿此事说事。
他虽然监国,但其老子还没死呢。
皇帝与太子命令相冲,该听谁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安静少许,
李玉成深深看了兵部侍郎一眼,温和一笑,声线温润:
“刘卿所言有理,庆卿亦是担心二弟三弟的安全,父皇的命令自然是不可违的,此事日后再议。”
见太子对此番事宜做下定论,庭上的殿前总管太监便再度抑扬顿挫的朗声道:
“怀远将军,何事启奏?”
闻言,
武官一侧,一名身着禁军统领军袍的魁梧男子左移一步,躬身一礼后,垂首低声道:
“太子殿下,二殿下昨夜千里传讯而来,怜将士生死,忧北境庶黎,其愿为圣上与殿下分忧。”
“.”
待其话落,
殿上的文武百官皆是沉寂,相熟之人面面相觑,传音私语。
甚至,就连一直垂眸沉默的许殷鹤都侧眸看了一眼出声之人。
怀远将军,帝安城禁军十大统领之一。
之所以朝堂之人如此哗然,是因为这名怀远将军其的身份。
大炎禁军几乎可以说是太子党的自留地,其中禁军大统领皆是太子府的幕僚,更别提其下将领。
而这名被封怀远的禁军统领,更是一名铁血太子党。
往日早朝议事之时,好几次差点当堂动手暴揍二皇子的幕僚。
如今突然替二皇子上奏说话是何意?
跳反?
在殿内四溢的熏香之中,不少官吏都打量起了太子的神色。
不过很可惜,没有人能从其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李玉成依旧是那明朗温润的神色,静静的看着出言的怀远将军,指尖轻叩桌案,温声笑道:
“金统领不妨细说,二弟他想如何为父皇分忧?”
金统领垂着眼眸,声音沉稳,不急不缓:
“而二殿下同将士浴血北封城,亦为死去数十万的英魂题字于北封南墙,愿效武元殿下,统军北上剿灭蛮族残党。”
“.”
听闻此言,发鬓斑白的许殷鹤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恍然,又一次瞥了一眼殿堂之上那金銮宝座,意味深长。
与许相国的恍然不同的是李玉成的疑惑。
轻叩案桌的指尖一滞,李玉成温润如玉的脸上神色不变,但那双明眸却轻轻眯了起来。
兵权
这李诏渊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策反了他身边最信任的一名禁军统领,而且还胆敢直接上奏索要兵权。
未等李玉成开口,其手下太子党的官员便已然充当其的嘴替:
“呵二皇子是不懂祖制么?”
“既然已经开府立牙,竟然还胆敢索要兵权。”
“二殿下这是有周王之志啊。”
周王,数百年前,以府兵在京兵谏造反想杀老子的皇子。
此话一出,已然是诛心之言。
“王卿,慎言!二弟仅是想替父皇分忧罢了。”
李玉成呵斥了最后出声之人,随即转而看向了那金统领,温声细语的问道:
“金统领,二弟他是想要你率禁军第六镇兵马北上么?”
李诏渊非修军阵,要了兵马也得有统军将领。
金统领闻言将身子垂得更低了一些,细声低语道:
“太子殿下,禁军不可妄动,而二殿下仅是想要一军编制,其下兵卒自行在民间招揽。”
李玉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一笑:
“那金统领你呢?”
金统领抬眸看了一眼李玉成,向前拱了拱手:
“臣,愿为圣上分忧北上。”
李玉成明白了那位二弟想做什么。
编制、以及统军将领,至于钱财与兵员应当会由那些宗门提供。
不过这种行为怎么可能会被同意?
深吸一口气,
李玉成正想说话,
便听一道嘹亮的阴柔之声从金銮宝座后屏风中传了出来:
“皇上——驾到~~”
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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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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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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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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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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