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烦恼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美梦作罢,魇毒术带来的影响便已然消失殆尽。
所有人抖擞精神,趁着天色昏晦将晚,向着战斗遗址出发。
由于多了一个林听蝉后飞行工具不够分,为了尽可能保存灵力,凌霜别动队选择徒步行进,但这样一走就要走约摸四个时辰,属实路遥人乏。
临出发前,烛九焰信誓旦旦的对三个医修说:“雪地难行,走起来颇费力气。你们哪个撑不住了就告诉我,我扛着你们走。”
他说着展示了一下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像林前辈这样的,我能扛三个。”
林听蝉:“……我只是看着瘦。”
他身形修长但个头极高,放在成年人堆里都是鹤立鸡群的海拔,即便烛九焰天赋异禀,以十五岁的年纪就蹿到了一米八左右,还是比林听蝉矮了近一头。
这么高挑的骨架摆在那儿,体重自然不可能轻到哪儿去。
涂睢睢又想笑又嫉妒,暗自腹诽他们这群个高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能不能大方点把食谱分享出来,让她也感受一下高处的空气。
但没想到的是,行进两个时辰后,最先撑不住的就是烛九焰。
他身上零七八碎的挂了一大堆重型武器,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压的要了甘松的命,如此负重疾行,神仙都撑不住。
娄云阁嫌弃道:“你就不能先收起来,到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吗?”
烛九焰恍然大悟,把武器全部收进芥子囊后,脚步立刻变得无比轻快。
又走了一个时辰后,其他人也撑不住了。
他们都是被师门娇生惯养出来的,平时出行也都有法宝或浮空术法代步,哪吃过这种苦头,是以一个个脚底起泡腿脚酸软,简直是拖着步子在走。
反观三位娇弱的医修,无一不面色如常,步履轻松。
涂睢睢是个妖族,体能之强悍无人可比,她撑得住情有可原;林大夫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怎么说也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了,不把这点运动量放在眼里也能说的过去;但是甘松呢!
作为现在全队修为最低、年纪倒数第三小、又是个人族的孱弱医修,为什么也这么能走!
听到小伙伴们发出的灵魂质问,终于有一项长处是能拿得出手的甘松当即微微挺胸,云淡风轻道:“哦,是这样的,我从小随师父四处采药,凭一双脚随他走过大江南北,已经丈量遍离方南域的每一寸热土,早就习惯了。”
论跑步我比不过你们,论打架我也只能是个辅助,但比耐力?
我们医修怕过谁!!!
不讳小和尚也同样没什么大碍。
舍钟禅寺崇尚苦行,他也常随无业大师四处传经,所以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行走。
李稚月一屁股坐在地上,空里流霜差点脱手:“不行了不行了,还是歇一歇吧,再这么走下去,就算到了目的地也没有打架的力气。”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再说其他孩子也都到了极限,一个个勉强扶着别人过用武器撑着地才能站住,如果不同意他们休息,恐怕拿上就要满地打滚的闹脾气。
就比如袁六猴,此刻都已经摆好了准备往地上躺的架势,就等着涂睢睢拒绝后开始撒泼。
没想到涂卷王轻易就松口让大家原地休息两刻钟,袁六猴先是惊喜万分,但高兴了没一会儿,又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来朝她要吃的。
涂睢睢给大家分了点包子,他刚啃了一口就叹气:“唉,以前自己在外面出任务,难吃的辟谷丹照样一口一个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谁能想到进流归原以后反倒有了口福,舌头都被小二养刁了,肉包子都吃不出滋味来。”xiumb.com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他们一撒娇卖萌涂睢睢就软了心肠,全无招架之力,连声哄他们打完魑魅后一定会做好吃的,无奈之中,又想起了梦里那只小狗。
那个梦时间线拉的很长,前前后后好几年的时间,她愣是一口好吃的没给它吃上,也没见它抱怨过。
当然,一只小狗而已,不会说话也没有像人类那么丰富的情绪表达,有意见也没法说出来。
可是闹脾气也不会吗?
给一朵花能毫不迟疑的往下咽,给一把草也照吃不误,忘了喂它的时候就默默忍着饿,都不知道叫两声,可见还是一只小傻狗。
旋即涂睢睢就反应过来,一个梦而已,有任何不合理之处都很正常,现实中她还很会做饭呢,在梦里不是也没想起来要做给它吃。
但涂睢睢内心深处难免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好像亏欠它良多。
她想,要是能再梦到那只小狗就好了。
再梦到它,一定要精心准备一顿大餐,让它也尝尝人世间的珍馐至味。
·
天色至沉至暗,天高无云,但却不见半点星光。
仿佛是连天空都被未知的东西遮蔽住了。
涂睢睢拿出地图对了又对,确定这里就是战斗遗址没错。
但是魑魅呢?
长风卷过旷野,扬起一阵阵轻薄的雪霰,不见一丁点异动。
可按照常理,遗骨堆积之处必然魑魅横行,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定。
莫非它们都趁着夜色四处游荡去了?
涂睢睢百思不得其解间,冷不防被林听蝉轻轻叩了两下肩膀。
”念师恩还有一个名字。”林听蝉低声说,“也叫引魂灯。”
“我师父常年做些外人看不上眼的活计,比如替亡魂引路,送他们去往该去之地。有时那些亡魂心有挂碍不想轮回,便使些障眼法遮蔽眼目,藏身于虚无之中。此时师父便会借助引魂灯吸引他们自行前来,消解执念,送他们一程。”
他看向涂睢睢:“你试试。”
涂睢睢心说你师父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大能,人家能做的活计岂能是她这种小喽啰说试就试的,但被林听蝉目光沉沉的一望,便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我试试。”
说完她又有点后悔,但海口已经夸下,再反悔又显得没道理。
消解执念,应该和解怨释结一个意思吧?
涂睢睢这么想着,从芥子囊里取出了念师恩。
莲心内的月影石散发着幽微的清光,成了旷野里唯一的光源。
风吹莲灯轻晃,无边旷野里仅有的那一小团光晕便跟着来回打转儿。
林听蝉大致算了算方位,对涂睢睢说:“跟我来。”
随后一步踏出,整个人倏忽不见了踪影。
八天骄具是一愣,待看到涂睢睢也毫不迟疑地往前一步并消失在原地后,互相对望一眼,也试探着踏出了一步。
天旋地转。
待视野清晰后,此身已经不在流归原。
八天骄说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远处空空茫茫不分天地,仅有近处能分辨出山石草木。气候格外温和宜人,暖风里带来的馥郁花香熏得人神清气爽。
众人只觉得连日来奔波劳苦所造成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心头松快了不少。
娄云阁落在队尾,怔愣间忽然被人一掌拍在肩头,回头看去,是一个眼生的年轻修士。
“发什么呆呢?”那人脸上犹自带着未干的血痕,神情却是极放松的,“快走呀,等会儿抢不上饭了。”
那人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腰间佩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娄云阁看见了他剑柄上嵌着的玉剑首,玉上镂雕弦月流云纹,月与云之间的缝隙里还叫那弟子栓上了一枚平安扣。
这样的玉剑首他也有一个,就嵌在砌雪的剑柄上。
那是抱月凌风楼的宗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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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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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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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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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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