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岳母更厉害,你…”
我胡诌完,珊珊顺口跟着说了半句,这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随即白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人,所以也没敢蹬鼻子上脸,为了避免真把珊珊惹生气,所以我赶忙转移话题道:“那啥,接着说错哥呗,合着这江海滨还有这份鬼心眼呢?他是怕错哥在,他的位置坐不稳吗?他这种人…不至于吧?”
珊珊毕竟不是小心眼的人,眼看我问的认真,她便继续跟我讲起了这段往事的另一个版本。
这是在那个年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一个版本。
这个版本的故事很短,而且严格说起来,这故事跟珊珊刚刚讲的江海滨的故事,并不冲突,所以我觉得,与其说这故事是另一个版本,倒不如说,这其实只是把江海滨与青堂的故事,补充完整了而已。
但这段故事,却几乎完全推翻了江海滨曾经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江海滨,确实是一个很会利用资源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那种即使抓了一手烂牌,也能打出王炸效果的人。
若是让其他孩子摊上那么个堕落的父亲,这孩子可能会跟着一起堕落,也可能会试图改变父亲,但江海滨却完全没想过这么做。
他没想过要改变父亲,他只是沙里淘金一般,尽可能多的利用了父亲的堕落。
‘顺势而为,终得大势’,这一直是江海滨遵循的一条处事原则。
青堂和所有的大企业一样,员工人数多,是这些企业的重要特征之一。
但不管巅峰时青堂有多少堂众,在一开始陪他打天下的,就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就有金崇卫。
和江海滨相比,金崇卫能算是低情商选手,他最大的优点只有两个,一是做事有决心,遇事一定要处理到彻底完结才算结束,剩一点儿鸡毛蒜皮的问题都不行;二是能打,在那个年月,对于青堂这种性质的组织来说,这是非常重要也非常实用的一个优点。
同时,他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做事一根筋,不懂变通,凡事都要讲究个公平,很多时候,甚至把公平放在了青堂利益的前面。
对青堂来说,这样的人,有用,在建设前期甚至有大用,但在建设完成,青堂需要牟利时,这种人就有可能会不招人待见。
凭金崇卫当时那性格,更是相当不招人待见…
江海滨这人,确实仗义,念及金崇卫过往的功劳,以及两人之间原有的交情,所以,即使金崇卫一直未变的做事风格,已经跟青堂的理念越来越背道而驰,江海滨也始终尽量选择忍让,没想过要对金崇卫怎么样。
直到那天,衙门派人来跟江海滨说,你爹作大了,死的,活的,十几个小姑娘的家人全找到县衙了,这次衙门可能压不住了,你看怎么办?
传话的人跟江海滨说这话时,金崇卫就在旁边。
其实,金崇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主动提出让衙门秉公执法的人,确实是江海滨。
而之所以会主动提出,是因为江海滨了解金崇卫的为人,也记得过往每次说起自己这父亲时,金崇卫的评价有多么不客气。
所以,根本不用金崇卫开口,江海滨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的话,金崇卫会怎么做。
但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江海滨对金崇卫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后来那场抽签,真正参与的,其实只有金崇卫一个人。
其实,关于这场抽签本身,金崇卫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
他觉得,不管那个老头儿是病了是伤了还是残了,无论他落个多么可怜的晚景,那都跟他做的那些恶事完全没有关系。
不能因为他生病了,身体不好了,就否定他是个恶人的事实。
而且,冲老头儿现在这德行,是不是多少有点报应的意思?报应是谁在控制的?天嘛,最大了,我们去照顾他,不是相当于违背天意嘛?
在这时,除了金崇卫外,整个青堂管理层,其实都已经看穿了江海滨的心思。
而且大家…也都不太喜欢死板的金崇卫。
于是所有人就都站到了一边,晓之以理动之以刀,各种荒腔走板的戏码轮番上演,最终终于成功说服了金崇卫,不光同意了这场抽签,还亲自加入,成为了抽签的一份子。
作为在青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堂主,按资排辈,抽签这种事,必然是要让金崇卫先来的。
一抽即中。
金崇卫是一诺千金的人,中了就是中了,没废话,直接开始执行。
装成强抢民女,是提前就说好的,所以金崇卫也没提反对意见。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为了显得真实,所以青堂真的安排了这样一场戏,他们让金崇卫去了一家民房,强行侮辱了一个民女…
当然,民房和民女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所谓的‘侮辱’,也就是金崇卫看了那民女一眼而已。
官兵如约赶到,大张旗鼓的把金崇卫从民房押送到了衙门。
沿路之上,不光有无数百姓看到了这一幕,还有好多专门解说的人负责告诉大家,这人是谁,这人做了什么。
青堂副堂主,仗势欺人,当街强抢民女,毁坏青堂名誉…
还没走到衙门门口,金崇卫被愤怒的民众扔到脸上和身上的食材,已经够炒一整桌年夜饭的了…
强抢民女不是大罪,甚至按那个年月的价值观,以及金崇卫的身份地位来说,这根本不算犯罪。xiumb.com
但衙门却因为金崇卫的副堂主身份,而给这案子来了个反向判决。
因为他是青堂的副堂主,所以他这么做,就是给青堂摸黑。
在当时,青堂已经是滨海城最大的本地企业了,给青堂摸黑,就相当于给滨海城摸黑。
滨海城虽然不大,但也是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给滨海城摸黑,就相当于给国家摸黑…
给国家摸黑,就相当于叛国…
重罪,当入太平监。
虽然金崇卫也已经察觉到,事情好像跟说好的不太一样,但性格使然,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直到被送入太平监。
入监之后,外面的世界,就和他彻底绝缘了。
整个过程,金崇卫就像执行他过去收到的每一条命令时一样,一点没马虎,一点没出纰漏。
只是在收押入监时,不知道因为什么,金崇卫忽然临时起意,改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世上再无金崇卫,只有金错。
按说好的,为了避免老头儿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欠了别人人情,所以关于自己进来的真实原因,金错完全没跟老头儿说过。
在太平监里,和老头儿假装偶遇,对老头儿说明自己被关进来的罪名,之后就借口以前都认识,是熟人,所以就理所当然的开始照顾老头儿的日常生活,也防备老头儿被人欺负。
金错的照顾,再加上青堂的暗中打点,一开始时,老头儿在太平监的日子还是过的挺舒坦的。
甚至在得知金错的罪名后,老头儿还时常乐呵呵的调侃金错,说他终于‘开窍了’,知道欣赏世间美好了。
就在金错与世隔绝的这段日子里,青堂方面在连续开过几次集体会议后,最终决定,为了青堂的颜面,所以,要抹除金错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并不是要让金错这人彻底消失,而是要让他的功劳消失。
最早陪江海滨从零开始打拼的人,不可以是他;屡次救了江海滨性命,还屡次拯救了青堂的人,不可以是他;青堂今天的一切成绩,都不可以跟他的功劳有关。
青堂的堂史上仍旧可以有他,但他的重要性,却跟事实完全不同了。
原先的金崇卫,是金角大王身边那个不可或缺的银角大王,没他就没有青堂;后来的金错,是负责跑腿刷锅的小号巡山乳猪妖,那么大的青堂,有他没他都一样。
对于外界发生的这些事,与世隔绝的金错完全不知情,他只是按照承诺,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份内事。
这时的金错一心想的只是,等按照约定把老头儿伺候走了,自己就可以出去了,出去时,堂主会给自己平冤昭雪,自己的名声也就回来了,日子又可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其实按理说,冲老头儿那身子骨,金错但凡稍微粗心点,指不定三五天老头儿就不行了。
但金错那性格真不是盖的,说伺候是真伺候,结果老头儿不光活的时间挺长,而且竟然还冒出了越活越精神的迹象。
于是,还没等到老头儿去世,金错就先等来了另一个消息:打仗了,青堂堂主江海滨带领全体青堂堂众抵御来犯之敌…全军覆没。
听到这消息后,金错人都傻了,这消息不止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么大的青堂,说没就没了?
那些兄弟们,堂主,全都没了?
为了青堂,金错也试过越狱,但奈何这里是太平监,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
等冷静下来后,金错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这件事一定要瞒着老头儿。
老头儿这岁数这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只可惜,青堂没了,监狱方面也就没人打点了,老头儿的伙食质量很快也就降下来了。
青堂是不可能破产的,江海滨是不可能不管自己的,所以老头儿立刻就明白,肯定是出大事了。
在监狱这种地方,大家的娱乐项目相当匮乏,所以没事儿串串闲话,本就是主要的娱乐活动之一。
再说了,这里可是监狱,谁要是能知道点外面的大新闻,那是必须马上大声嚷嚷出来的,因为能快速得到外面的新闻,这简直就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所以,还没等金错想好怎么忽悠老头儿,老头儿就已经从其他狱友嘴里听说了青堂的事。
于是,老头儿又抽过去了…
这次抽完醒来后,老头儿就变得有些糊涂了,他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就是江海滨。
而他对金错的态度,也从此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天天骂金错,他觉得金错是知道青堂会全体战死,为了苟活,才假装犯罪,提前躲进了太平监的。
而有时老头儿也会骂出别的花样,他甚至怀疑,被金错强抢的那个民女,其实是敌国公主,两国之间这场战争,都是金错挑起来的…
“至于金错自己,因为青堂全体战死这件事,他一点忙都没帮上,所以他心底对青堂充满了愧疚,而他能做的,也就是帮堂主照顾他那个糊涂老爹了,所以他就兢兢业业的照顾了下来,直到…今天。”
听完珊珊的讲述,我感觉脑袋像被洗衣机搅了一遍似的,各种情绪蜂拥而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捋了好久,我才回过神,问道:“错哥抽的那个签,都是一样的吧?谁先抽,都会中,是吧?错哥咋就没把其他签拿出来看看呢?看一眼,故事不就改写了吗?”
珊珊说道:“也许,是江海滨吃透了金错的脾气,知道他不会这么做,所以才这么搞的吧。”
我晃晃脑袋,问道:“那后来呢?关于青堂,你还知道啥?青堂真的全都战死了吗?江海滨没留下什么后人之类的吗?”
珊珊说道:“后来的事,我就也不清楚了,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我就也被关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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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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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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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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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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