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内心有好多遗憾,没有攒够钱,没有看见儿子娶妻生子,答应孙婆婆的事没有完成,桃花坞的那一艘船……恭良的瞳孔急剧放大,他看见了,看见一艘船从大海驶来,他看见船上面有一道少年身影。
原来孙婆婆也在等人。
恭良心中想道。
这尘世间所有的光,渐渐的从他双眸黯淡了下去。
恭良的眼睛没有闭合。
带着无尽的不舍和不甘。
乌篷船上。
正眺望着青萍州的顾余生若有所感,看向通往桃花坞的那一条古道,无边的灰暗已经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霎时,眼眸里的复杂被拉回现实。
唰。
顾余生身影一闪,海上风起,卷带着顾余生的身影朝桃花坞急行。
“公子,还没到岸呢!”
宝瓶大喊一声,连忙摇桨,把乌篷船往桃花坞开,一道道迷雾侵蚀乌篷船。
宝瓶烦躁一挥手。
“滚开。”
一团阴火燃烧,阵阵惨叫声从迷雾里传来。琇書網
“前辈,救……救命!”
迷雾中,刚才践踏恭良的修行者居然还活着,朝天空遁影明亮的顾余生求救。
正在前行的顾余生猛然回头,侧目时的眼眸里露出血丝,仅仅一个眼神,就将那名男子定在原地。
顾余生身影再一闪,已出现在恭良的前方。
此时,恭良的眼睛还瞪大着看向前方,手里捏着的那半块龟甲片散发出寻常人难以看见的光,正是因为这一块龟甲片,让恭良的凡体肉身没有被魔物吞噬。
但是。
恭良已经死了,他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
咕咚。
顾余生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背后的剑匣泛起苍翠之芒。
顾余生缓缓抬起手,新铸的剑落在掌心,顾余生对着恭良的肉身轻轻一挥,一道神秘的绿芒没入恭良的身体,隐约间,有七道黄蒙蒙的气息从他七窍内消散,那是来自于冥界的勾魂使者。
七魄已归。
但恭良的三魂并没有回来。
顾余生眉头一皱,凝视着手上的剑,声音沙哑:“为什么?没理由的。”
就在此时,顾余生腰间灵葫微动,神海中出现魔帝久违的声音:“小子,你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在规则之内的,你以为凭你一把剑,就真的能拯救苍生?好好想想以前救人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替代了规则。”
铜钱?!
顾余生的兀然惊醒,但他随即想到了更加关键之处,随手一拂,那名被囚禁的修行者被顾余生移至身前。
顾余生轻轻转动手腕,剑身上,映照出那名修行者错愕的面庞。
“是你?青云门的叛徒,顾余生!”
顾余生侧目看去,对方虽然穿着红色的袍子,可顾余生还是认出了对方,当年青云门大比,这位四剑门的修行者,也曾参与比试,而且是鬼长老阴槐的弟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四剑门的修行者还是只有五境合道的修为,青萍州之外的事,他似乎也并不知道。
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手上捏着的一道血符。
“是我。”
顾余生淡然开口,看向倒在地上的恭良,破旧衣衫上的脚印,是如此的清晰。
“你做的?”
“是又怎么样?”
顾余生没在说话,他的手一抬,一记抹剑斩过对方脖子,好死有三魂七魄飞入剑内,剑身上的翠芒越来越盛。
顾余生抬起手,再次斩过恭良的肉身。
七道翠芒没入恭良的体内,顾余生正感知恭良的神魂在何处,却发现恭良的神魂,竟然没有离开身体,附藏于他的印堂。
咕咚。
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恭良,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而一旁站立的四剑门修行者,则在一瞬间被剥离了魂魄,生命一瞬消散如烟云,变得行尸走肉,随风一吹,身体轰然倒地。
顾余生蹲下来,从恭良的眉心处取下一枚冰针,正欲探查,冰针融化消失不见。
“是孙婆婆的手段吗。”
顾余生喃喃自语。
“咳……咳。”
恭良的眼睛一眨,恢复了神光,他的眼里满是茫然,似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可当他看见顾余生的面庞时,不由地有些错愕。
“顾家小子,你回来了!”
“嗯,恭叔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的。”恭良起身挠了挠头,记忆有些残缺,他看见倒在地上的修行者,敦厚老实的他,也有几分思量,他默默走到被踹飞的独轮车旁,把独轮车扶起来往青云镇推,“孙婆婆让我来桃花坞是算着你会回来……”
“恭叔,家里一切都还好么?”
“好着呢,像我这样的人,活一百年也是一天,平平淡淡,唉,老了,烧炭这活,得让儿子去接班了。”
恭良和顾余生寒暄一阵,推着他的独轮车,朝山里的那一堆荒坟走去。
对恭良而言,他父亲走过的路,他这一辈子,也照着旧的脚印走了一大半了,去看那一座坟,如看自己的归宿。
顾余生立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
“公子,我们快到家了呢。”
宝瓶格外兴奋的说道。
“是啊。”
顾余生看了看宝瓶。
“宝瓶,你先回青云门,你的爷爷,也该想你了吧。”
“嗯。”
宝瓶点点头,朝顾余生挥手,在雪花飘飞中,身影如一朵桃花飞向青云门。
雪越下越大了。
顾余生走在年少时走过的道路上,往事已远。
时隔多年。
他又来到了山下的桃花树下,看着那厚厚的土堆坟冢,久久不语。
天已暗。
站在坟前的顾余生猛喝了一口酒,捡起冰冷的石头放在坟冢的上方,说道:“父亲,我已远游回来了,你好好休息。”
转身。
顾余生已走进黑暗。
青云镇一如当年那样,好似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一处通往老宅的深巷,一盏灯笼泛着暗黄的光,它照不太远,却能指引顾余生往家走。
门上的锁已锈迹斑斑,伸手推开门,双脚踏入熟悉无比的院子,顾余生行游多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放下远游的书箱,把小木虎放在靠墙的地方,顾余生坐在门槛上一个人空洞无神的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
过了好一会。
顾余生才起身,走向深巷的另一边。
顾余生习惯地抬起手背,准备轻敲孙婆婆的门,手背还没触到门,门悄声打开,提着灯笼的孙婆婆立在门后,孙婆婆总是那一副没有太多表情的面容,眼睛只往顾余生身上看了一眼,就侧挪身子提着灯笼往里走。
“顾小子,外面雪大,里屋有火,进来烤,热乎些。”
“孙婆婆。”
顾余生先在门外喊了一声,才跨进门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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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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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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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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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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