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春和姐姐对奴才好,奴才无爹无娘,打小被舅舅送进宫里抵税,以后一辈子也是孤家寡人的,要这么多银子没用。”
他顿了顿,低声道:“春和姐姐认了我当弟弟,她生了孩子,奴才也算干舅舅了,等死了那日,也有外甥给我上一炷香,不至于做了孤魂野鬼。”
上官焰乔看着他那低落的样子,忽然伸腿踹了他一脚,冷冷地道:“少做出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来,你是觉得你家爷没当过太监吗?还是觉得你家爷亏待了你?”
他不但当过太监,而且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恢复,做过一辈子当太监的打算。
小齐子被踹得跌在地上,又有些狼狈地爬起来:“爷是最大方的,东厂上下和锦衣卫的人都知道。”
爷虽然有时候任性和刻薄了些,可也就是爷会真的把他们当同类对待,不曾鄙视过他们这些阉人。
他声音里多了委屈:“可把身家都给春和姐姐,是奴才自己愿意。”
上官焰乔没什么表情地道:“做太监的,不就指望退下去之后,伺候不动人了,靠着积攒的钱财,好让日子舒坦些,你把身家都给了春和,是打算以后死了草席一卷拖出去扔乱葬岗?”
小齐子低着头道:“奴才就是图身后事才这般待春和姐姐。”
历朝历代太监们都是这样的,被卖进宫里,大部分都是无根之人,死后残缺之人,不能入祖坟。
太监死的时候,如果有干儿子,还能拿上一炷香,得点纸钱。
有家人还记挂的,还能得块墓。
没有干儿子,也就宫事司给一尊薄棺材拉去埋了。
再混得差点的老太监就是草席一卷拖出去随便扔乱葬岗里。
小齐子就是这种不会有家人记挂的孤家寡人。
说着,他又讨好地抬起眼看着上官焰乔道:“而且奴才还跟着爷,以后有那么长的日子,还怕攒不下半副身家吗?”
上官焰乔看着他那副样子,又想踹他了:“你就赖上本王了是吧?”
小齐子见自家主子爷的长腿踹过来,赶紧捂住屁股跳开:“爷,您别踹了,再踹屁股都青了。”
上官焰乔冷哼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真喜欢春和,为何不去抢?”
小齐子捂住屁股,俊秀清瘦的面孔上却露出一点黯然的笑来:“春和姐姐想要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奴才这种人……哪里配。”
不是人人都有主子爷这样机缘,还有机会恢复。
他们这些人,是断根了,就是断根了。
上官焰乔沉默了一会,他坐上东厂那个位置之后,从不亏待宫里宫外的小太监们,就是知道他们的苦。
他淡淡地道:“少说丧气话,既然你要赖定本王,要赚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就给本王好好做事,去安抚好银狐,再走一趟徐府。”
徐家上下,现在怕是心塞得很。
小齐子一愣,知道爷这是给事儿让自己做,不要把烦忧放在心里。
他打起精神来,立刻行礼:“是!”
小齐子起身匆匆出了门,刚在回廊处挑了跟自己去徐家的人,就看见唐老头儿慢悠悠地从另外一头转过来。
他略一迟疑,吩咐了底下人去准备马儿,自己则迎上了唐老头。
“唐老神医。”小齐子恭谨地招呼。
唐老头刚从宫里出来,瞧见小齐子,点点头:“是你呀,怎么,你家爷又抽风了,还是作妖了?”
小齐子:“……”
这话叫他怎么接,说没抽风和没抽风,都仿佛爷没事儿犯病似的。
他咳了一声:“您老说笑呢,主子爷好着呢,是小的有件事想麻烦您?”
唐老头儿还是蛮喜欢这孩子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了,病了?”
“不是小的病了,是小的姐姐有了身孕,却不得不奔波在外,您这里可有什么安胎的方子?”小齐子恭谨地问。
唐老头蹙眉:“你小子哪来的姐姐?你不是就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舅舅,前年还掉进河里死了。”
小齐子轻咳一声:“我认的一个干姐姐。”
他如果没猜错,春和姐姐和周如故的婚事会一切从简,最要紧的是春和姐姐的身子骨安稳!
唐老头看着小齐子不自在的样子,摸着胡子点点头:“行,那我给你两个方子吧。”
小齐子欢喜起来:“多谢老爷子。”
说着,他行了个礼:“小的还有任务在身,晚些回来去您院子里拿方子。”
“去吧,去吧。”唐老头摆摆手。
看着小齐子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这世间真是痴男怨女太多。
这头小齐子领了人乔装好,打马就去了徐家。
徐家上下,此刻愁云惨雾。
徐大人的书房里,徐家的主心骨们都到齐了。
“陛下,这真是疯了么,他怎么能这么随意地取消秀逸的婚约,将她另嫁,当初的婚约可是先帝的旨意!”徐秀风脸色难看地拍着桌子。
徐大人脸色冰冷地端着茶:“咱们这位陛下可精明得很,他才没疯,所以才要取消秀逸和苏丹亲王的婚事,将秀逸嫁给现在的禁军统领凌波。”
凌波是新帝陛下的纯臣,秀逸如果嫁过去,等于徐家整个都受陛下节制。
至于千里万里之外苏丹又算什么,隔得那么遥远,连商队都要走快一年才能到达的地方,根本对天明帝国构不成威胁。
如果是太平时期,兴许送个女人过去和亲,换一个友好长期通商,彰显天朝上国的威风,无伤大雅。
所以明帝将秀逸许配出去,算是彰显一番他的威风。
可都改朝换代了,这种时候,自然是新帝自己的利益要紧。
“新帝真是太狠了。”徐家老二徐秀林脸色也很不好。
徐家最小的儿子,徐秀哲蹙眉问:“凌波统领不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如今身在前线,怎么成婚?”
徐秀风冷着脸道:“圣旨虽然没写,但传旨的公公说了,要将秀逸送进凌波府!”
徐大人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看着桌子上明黄圣旨发怔的徐秀逸,蹙眉:“秀逸,你且放心,为父绝不让皇帝如此作践你!”
这哪里是成亲,分明是在抓人质!逼他们徐家要么站队,要么牺牲女儿!
徐秀逸闭了闭眼:“父亲打算怎么办,抗旨,还是说我病了?”
她脸色苍白地一笑:“可是,那位公公说了,就算我病了,也要将我打扮整齐,送进凌波府邸里和公鸡拜堂。”
这是一种老习俗。
如果大婚当日,新郎已死或者病重起不了身,又或者远在他乡。
那么就用象征吉祥的大公鸡来和新娘拜堂。
当然,这种事多半在高门低娶的情况下,新娘子娘家无人撑腰,或者无力撑腰的情况下。
多半带了点羞辱或者利益交换的性质,毕竟大户人家受宠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死人或者久病之人呢?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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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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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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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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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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