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换上了江湖装束,头戴斗笠从客栈马厩里,牵来了大黑马;熬了鼠鼠一晚上的大白鸟,到现在还没睡醒,被放在了马侧的行囊里,只露出圆圆的白脑壳,睡得不省人事。
在等待片刻后,客栈里响起脚步声。
夜惊堂回头看去,可见换了身便装的梵青禾,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头上待着个帷帽,瞧不见表情,不过看见他后,脑袋明显低了几分。
夜惊堂昨天惊鸿一瞥,看到了夹心馒头,心底其实也好久才平静下来。知道梵青禾肯定尴尬,他也没哪壶不开提哪壶,翻身上马闲谈道:
“刚才在街上,还看到了几个西海诸部的商贾,那边也到江州来定兵器?”
梵青禾走到跟前,脚尖轻点,侧坐在了夜惊堂背后:
“我们那边缺粮铁,本来勾陈部还能打造兵器铠甲,被北梁蛮子占了后,就把矿山作坊全没收了,想要好兵器,只能到南北两朝江湖上买……”
夜惊堂轻架马腹朝着镇子外行去:
“放心,我就算和西海各部没关系,也得收拾北梁人,这些问题迟早能解决。”www.xiumb.com
梵青禾听见此言,红唇微动,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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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长在大魏,没受过西海各部半点恩惠,却得担起天琅王的责任,说起来我们挺亏欠你的……不管其他部怎么想,我冬冥部肯定不会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谁说没受恩惠,梵姑娘不就帮了我这么多忙……”
“……”
梵青禾本想说应该的,但话到嘴边话语又顿了下来。毕竟她嘴上说不忘恩负义来报答夜惊堂的恩情,却因为夜惊堂不小心看了她一下,就满心纠结想不开,还得夜惊堂来哄她,这不口是心非吗。
念及此处,梵青禾慢慢压下了心底的百种情绪,做出平日里的开朗模样,左右打量:
“鸟鸟呢?还在看老鼠洞?”
“叽……”
身后的行囊里,传来了闷闷的咕叽,然后又没了动静。
梵青禾回过头来,挑开行囊瞄了眼,还抬手挠了挠毛茸茸的肚肚。
夜惊堂见梵姑娘情绪恢复正常了,展颜一笑,也没再说什么,轻“驾——”一声后,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萧山堡地处东南沿海,距离黄岐镇谈不上太远,但也有小半天的路程。
夜惊堂带着梵青禾飞马疾驰,沿途偶尔驻足歇下马匹,顺便看看江州山清水秀的美景,直至黄昏时分,视野尽头才慢慢浮现了山岭的轮廓,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夜惊堂放慢马速,斗笠微抬看向远山,可见半山腰上是一片巍峨古朴的建筑群,从山腰一直蔓延到下方小镇;镇子上人头攒动,随处可见江湖武人打扮的路人。
梵青禾沿途都侧坐在背后,不好靠在夜惊堂背上,坐久了难免有点腰酸,眼见到地方了,她也松了口气,看向了山顶了一座凉亭:
“那里就是悬阳亭?”
“应该是,不过这里角度不对,看着没传闻中那么气派。”
悬阳亭处于萧山堡顶端,每当日沉西山之时,从某些角度能看到红日刚好落在亭子顶端,就如同整个山庄托起一轮明珠,景色颇为壮丽,传言还是萧山堡初代师祖萧祖悟道的地方,算是江州名声在外的名胜古迹。
夜惊堂在距离山脚镇子尚有还有半里路时,就翻身下地,牵着马走向萧山堡,再度抬眼望去。
虽然距离巅峰辉煌之时已经过去三百年,但站在山下,抬眼眺望半山之上的巍峨楼宇,依旧能感受到当年那股雄踞东南傲视天下的气魄。
梵青禾跟着一起看了片刻风景后,又开始打量起镇子上的形形色色。
山脚镇子并非萧山堡的产业,里面全是铁匠作坊,还有沿街摆摊买刀剑的小贩,算是个大型铁器市场,行走间随处可以听见击打铁器的脆响和商贩的吆喝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种名刀名剑,螭龙刀、灵机剑、君山刀……应有尽有童叟无欺……”
……
夜惊堂本来在观赏大日悬山的壮丽风景,听见此言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街边的摊位。
摊位就是几张木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垫着布匹,上面摆了一排刀剑,有不少年轻武人围在旁边打量,其中查看最多的就是螭龙刀,还有人询问:
“你确定和夜惊堂夜大侠用的刀一模一样?”
“材料肯定不一样,不过此刀对着真品锻打而成,外形绝对难辨真假,要是有出入,伱随时提刀回来砍我……”
“我又见不着武魁,怎么知道有没有出入……”
“江湖路远,好好习武总有一天能碰上,人要有志向……”
……
梵青禾在街边驻足,看了眼围观人群,小声道:
“本地的江湖人,也太不讲道义了些,光明正大胡说八道,你不管管?”
夜惊堂扫了眼,可见小贩卖得刀,刀宽两指半、长三尺三分,护手刀环带有螭龙雕饰,甚至还很认真做了旧,虽然称不上难辨真假,但款式确实一样。
夜惊堂见刀的做工还不错,摇头笑道:
“远远看一眼,也算对着正品仿制,不算胡说八道。满大街都带着螭龙刀学我扮相,我行走江湖说实话还方便点,连乔装都免了。”
梵青禾见此也不管闲事了,跟着行走,又打量起夜惊堂身上的袍子:
“话说你怎么一直穿黑袍子?我觉得你穿身白袍,应该更仙气。”
夜惊堂并不钟情于某种衣服颜色,而是自幼习惯所致,对此解释道:
“黑衣服耐脏,染上血迹看不出来,若是穿白衣服,溅个血点都得换,在外面走镖哪有这时间。嗯……你要是想看,我回去弄身白袍子,穿给你看看。”
“……”
梵青禾其实觉得夜惊堂不穿衣裳最好看,那胸肌、腹肌的线条,能把人看的面红耳赤。不过这些想法,梵青禾自然不能明说,只是道:
“我看什么,你应该穿给三娘她们看才是……到地方了,咱们怎么进去?”
两人闲谈间,已经到了萧山堡的山门下。
萧山堡大门是一座白石牌坊楼,外面站着四个腰悬刀兵的门徒,时而有门派出身的年轻武人进出,彼此还在闲聊着:
“三绝谷的人确实厉害,已经连战两轮,要是再没人压得住,咱们江州可就要丢人了……”
“三绝仙翁好歹也是和奉官城老神仙交过手的人物,徒弟能不厉害?不过你放心,金湖山庄的少主肯定输不了……”
……
夜惊堂在附近注意片刻,可见萧山堡内正在比武切磋,过来的江湖人不少,但登门需要自报家门,他若是把名字报出来,恐怕整个萧山堡都得缩缩脖子,肯定办不成事。
“等天黑悄悄摸进去吧,萧山堡的后山有个山洞,防卫森严,应该藏得有东西。咱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摸清里面藏着什么……”
夜惊堂和梵青禾说着行动计划,把马放到了客栈的马厩里,换了身适合潜入的衣裳,等日头完全落山后,便相伴沿着山脚朝后方摸去……
叮叮——
嘭!
日落月升,萧山堡亮起了灯笼,中心擂台上刀光剑影不断,周边则是围观的各大派的弟子辈,还有江州有些名声的江湖散人。
而各派的师叔掌门,则坐在山庄正堂里,约莫四十余席,大半是江州本地名宿,余下则是从泽州、邬州等地过来的人物。
虽然萧山堡早已不如往昔,在场四十多号人,也就萧宗元算得上顶流宗师,其他人的名字放在江湖上都没几个听过,但因为祖上阔过,正堂倒是颇为气派。
正堂依山而建,中间四根巨柱支撑着穹顶,外面平台两侧,还有左右偏殿,正面则是广袤天地,坐在正堂上首,颇有种居于山巅傲视江湖的枭雄感。
不过因为没武魁坐镇,堡主萧宗元也不敢摆那么大的架子,正堂台阶上的主位早就拆掉了,改为了供台,摆着香案铜炉和几把名兵,上面则供着三幅画像。
画像中间的儒衫老者,便是曾经睥睨天下的萧祖;而左右则是萧山堡的中兴之辈。
萧宗元模样很是儒雅,坐在供台下面的交椅上,手里端着茶杯,认真观摩着外面江湖晚辈的切磋。右手边是头发花白的三绝仙翁,左边则是江州的二号人物,金湖山庄的庄主令狐仁纲。
金湖山庄也是江湖大派,在三十多年前,曾短暂取代过萧山堡,成为江州霸主;但自从老庄主在望海楼,被陆截云以赖皮路数摁住后,金湖山庄也随之一落千丈,慢慢淡出了江湖视线。
本来金湖山庄和萧山堡还算是竞争对手,但变成难兄难弟后,关系倒是好了起来,如今算是穿一条裤子抱团取暖。
此时外面切磋的,乃三绝仙翁嫡传和令狐仁纲嫡子,虽然同龄的夜惊堂比起来相距甚远,但放在同辈之中,已经算是佼佼者。
三绝仙翁作为外州武人,跑到江州做客,徒弟来了个一穿二,现在还准备一穿三,心底自然高兴。
不过当着满堂江州名宿的面,三绝仙翁也不好得意忘形,只是抚须评价道:
“后生可畏。令狐贤侄这身手,确实有令狐老庄主当年的风采,若是再大上两岁,老夫这蠢徒弟,恐怕走不过三招就得被摔下擂台……”
令狐仁纲看出儿子形势不太妙,不过表情倒还平静:
“广老这话就过誉了,犬子不过十八九,能学会祖传家学已经实属不易,何来风采一说,与家父相提并论,更是太抬举他了。”
“呵呵……”
三绝仙翁七十多岁,和金湖山庄的老庄主令狐观止是同辈,当年还打过照面,聊起这个,又询问道:
“令狐老庄主近来身体如何?说起来倒是好多年没见面了……”
武魁之争都是以命相搏,生死之争很难点到为止,落败后正常都会留下暗疾;若是对方留了手,那更没脸皮再继续行走江湖争功名利禄,正常都是金盆洗手给新人让位。
令狐观止当年在武魁中排名算不得高,和陆截云在望海楼一战,因为力竭,气脉受重创,当场就江湖除了名,三十年来再未露过面,以至于都被当代江湖人遗忘了,也就三绝仙翁等老人还记着。
令狐仁纲作为儿子,面对这个问题,摇头一叹;
“广老操心了,家父身体倒还健朗,但还是老样子,整日闭门不出打铁铸剑,不愿见外客。”
三绝仙翁抚须点头,还想再客套几句,耳根忽然一动,转头望向了后方的祖师画像。
咚~
咚~
细微闷响若有所无,供台上的烛火跟着微微颤动,感觉就好似有一头龙蟒,在山体内部横冲直撞。
萧宗元和令狐仁纲自然也听见了动静,本来和煦的神色皆消失不见,转为凝重,齐齐望向背后的祖师画像……
“咕~~咕~~……”
月朗星稀,夜空中传来幽远鸟啼。
几名萧山堡门徒,手按腰刀,在林间小道来回行走,周边环境雅致的房舍间,还能听到门内主事之人的闲谈:
“据江州城传来的消息,新打造的官刀,应该能被朝廷选中……”
“造价太高,这事少说得拖个三五月……”
……
后山与萧山堡前面的楼宇巍峨不同,更像是山清水秀的园林,数栋别院隐在竹林之间,彼此距离不远,但又不互相干扰,隐私性极好,是掌门、堂主等高层居住的地方。
夜惊堂从山脚绕到后山,越是深入,便发现防卫愈发严密,不光有明哨,竹林之间还藏有暗哨,虽然不至于发现他踪迹,但想找到冰坨坨所说的山洞,还是有点难度。
梵青禾常年在北朝江湖串门,对于找隐秘禁地的事情,比夜惊堂熟练太多,此时顺着一条小水渠无声摸进,寻找着地面可能存在的陷阱,还低声道:
“后山看不到山洞入口,不过这条小水渠的源头,就在上面那间院子,里面必然有泉口,顺着找应该能找到入口……”
为了潜入方便,梵青禾换上了夜行衣,也就是当年刚才邬州现身时的装扮,紧身黑衣裹住玲珑曼妙的身段儿,头发和脸颊也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为防巡逻的门徒察觉异样,还是弯腰低着身形带路。
夜惊堂身着黑袍蒙着脸走在梵青禾背后,身前两尺外,就是小蛮腰和浑圆满月,不过办正事的时候,他也没有乱看,只是侧耳倾听着风吹草动。
两人如此往前摸了半里路,绕开了所有明哨暗哨,逐渐来到了梵青禾所说的院子外。
院子围墙很高,周边全是青竹,地面上没有活动痕迹,看起来极少有人出入。
夜惊堂从围墙探头,往院子里打量,可见院落内干干净净,有淡淡炭火味从屋里散发出来,但并不明显,常人根本感觉不到。
梵侧耳聆听片刻,发现院子里没人,两人便一道落在屋檐下,一左一右贴在门口。
夜惊堂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戒备着周边;梵青禾则仔细检查房门,而后取出一根细针,顺着门缝往上慢慢滑过,确定没什么机关后,才悄然推开房门,闪身进入房间。
房间里是个库房,几排架子上摆的都是矿石,似乎很久没动了,落了一层灰尘,而地面中间却是干净的,显然有人走动。
梵青禾抽仔细侧耳聆听,可以听到水流的轻微细响,她顺着来到屋子角落,轻轻挪开一个三个叠起来的木箱,后面就露出了个门洞。
门洞里是个四面无窗的房间,中间为楼梯口,通往地下,外面的水渠,便是与此地相连。
夜惊堂见此,觉得萧山堡藏东西的方式还挺简朴,不过并未掉以轻心,手按刀柄走在了前面,无声无息下了楼梯,顺着地道往前行走,发现地道很深,感觉像是把萧山堡的山顶前后打通了,有点像是门派遇到强敌,避难逃脱的路线。
梵青禾走了一截,也有这种感觉,但走了片刻后,忽然发现前方有若有若无的红色光点。
夜惊堂微微抬手示意梵青禾当心,而后缓步朝着红色光点行进,很快发现是一个门口。
门内是个隐在山体中的宽大房间,从地道里能看到正中心有个巨型黑色火炉,墙壁旁则放着架子,上面摆的全是刀枪剑戟,虽然距离很远,但从兵器的光泽上,还是能看出不是寻常兵刃。
夜惊堂估摸这个大炉子就是传言几百年没熄火的铸剑炉,排烟口应该通向了地表,但还是能闻到烟味,温度也很是燥热,连地面都是烫的。
夜惊堂见炉子还有火光,举止十分谨慎,如同影子般慢慢挪到了房间入口,仔细侧耳倾听——房间里除开火焰燃烧的动静,再无其他异样,似乎没人。
夜惊堂见此,按着刀进入燥热厅堂,目光在周边兵器架上搜索,想找到天子剑等物的踪迹。
但刚走出门口不过两步,夜惊堂脚步就猛然顿住,抬手拦住紧随其后的梵青禾。
啪——
也在此时死寂厅堂中骤然传出一声雷霆般的爆响。
只见黑色高炉后方,猝然窜出一条三丈黑蛇,以抽碎空气般的骇人声势,扫向了两人所在之地。
黑蛇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色长鞭,不知以何种手法甩出,在半空化为半弧,鞭稍只是剐蹭墙边木架,便把抽成碎末,几乎不给任何反应机会,就已经来到近前。
呛啷——
大厅中寒光一闪。
夜惊堂螭龙刀眨眼出鞘,截住快到难以看清的鞭稍,结果便是“铛——”的一声爆响。
螭龙刀爆出火星,笔直刀身剧烈震颤,瞬间化为了波浪形的软条。
夜惊堂倒持螭龙刀,刚与鞭稍接触,便发现情况不对——对方似乎知道来的是他,更知道他所用兵器和起手招式,声势骇人的一鞭,恰到好处击中了刀尖最薄弱处,浩瀚气劲聚力为一点爆发,明显是想崩断兵刃。
螭龙刀是名兵,不会断这么干脆,但侧面重击刀尖,受力不正容易毁刀,夜惊堂直接松开了左手。
铛~
强横气劲刚刚爆发,螭龙刀便顺势飞旋而出。
夜惊堂同时往右侧横冲,半空抓住飞旋刀柄卸力,飞到墙边双脚重踏墙壁。
轰——
已经被烟雾熏黑的墙壁,在重踏之下凹陷龟裂,直接震到了下方兵器架。
哗啦——
夜惊堂身形快若奔雷,在房间里画出一个直角,右手持刀冲向高炉后方,也在此时看清了高炉背后的身影。
黑色熔炉后方,是个身着湖蓝长袍的老者,清瘦身形如同千锤百炼的铁松,气息稳的令人发指,双眸毫无情绪的盯着他。
在他冲向右侧折返瞬间,老者已经抽回长鞭,身形如同飞絮无风而退,右手飞旋,三丈长鞭化为螺旋,遮蔽前方一切,又单手猛抖,黑色长鞭涌现出一道波浪,自螺旋中心绷直往前崩出,攻向夜惊堂腰腹。
夜惊堂持刀突刺,面对这种罕见路数,也没选择硬冲,身形落地便骤停,继而往后飞退,未等长鞭崩到身前,已经收刀归鞘,同时拔出身侧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
铛——
长鞭崩在亮银枪头之上,九尺长枪硬生生被崩成了软枪,枪杆剧烈颤动。
夜惊堂未等气劲传递到手心,已经单手摇枪缠住了软鞭,下压试图缴械。
但老者的鞭法相当老道,手腕顺势而走,硬生生摇散了软鞭,侧闪到了熔炉之后,单手前崩,把鞭子崩入了燃烧的熔炉。
嘭!
爆震从炉内响起,数尺长的赤红火舌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大厅。
夜惊堂处于高炉背面,不可能被火焰所伤,但前方坚不可摧的黑色岩壁,却猝然窜出一点赤红光芒。
夜惊堂本以为是老者崩碎了炉壁,隔墙用长鞭攻击,直接抬枪上挑,想要崩开窜出的赤红火苗。
结果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亮银枪触及赤红火苗,便如同嫩笋碰上刀尖,连金铁交击的碰撞声都未曾发出,枪锋就被洞穿,赤红火苗没有半分停滞,直接刺向心门。
嚓——
?!
夜惊堂手中这杆长枪就算不是名兵,造价也绝对不菲,眼见雪亮枪头如同豆腐般被洞穿,他心底自然涌现错愕,当即强行偏身。
但饶是反应惊人,在这种违背常理的攻势下,依旧没能完全躲开。赤红火苗在昏暗地室内划出一条红线,从肋下一串而过,斜着往上方刺入墙壁。
嚓——
此击过后,骤然爆发冲突的地下大厅,动静戛然而止。
梵青禾怕拖后腿,不敢贸然插手,发现气势碾压对手的夜惊堂,手中兵器忽然出了问题,几乎以中门大开的方式中了一下,脸色当即煞白:
“夜惊堂!”
夜惊堂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诡异情况,双手持着长枪心跳如同擂鼓,呼吸都几乎停滞,等到赤红光影一闪而过后,低头看了眼——还好,闪的够快,只是肋侧皮肉被穿出了一个剑孔。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夜惊堂依旧心有余悸,完全搞不懂刚才飞过去的是什么东西,确定身体无碍后,甚至都没有再管对手,先回头看了看墙壁。
而崩出炉中剑的老者,也停下的动作,抬眼看向了上方。
呲呲呲……
后方墙壁之上,插着根赤红剑条。
剑条长三尺,半数没入石壁,表面沾染血水冒出了白烟,不过刹那就灼烧殆尽没了动静,温度下降,整个剑条也暗淡了几分,显出了淡淡金芒。
老者瞧见淡淡金辉,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显出了几分惊喜,连忙上前想要取回剑条。
但夜惊堂差点被这鬼东西穿膛,岂会把剑条物归原主,先行飞身而起,以袖袍裹住右手,一把抓住了剑条。
剑条不知在炉中熔炼多久,依旧赤红,入手瞬间,衣袍便被烧烂。
灼肤剧痛传来,夜惊堂暗暗皱眉,迅速拔出剑条落回地面,刺入墙壁旁用来淬火的油池。
刺啦啦……
油池中瞬间白烟生腾,剑条温度也急速下降。
老者脚步顿住,本来想说什么,不过马上又意识到了问题,脸色微变,当即一鞭抽向夜惊堂持剑的右臂。
夜惊堂眼神微沉,当即一剑削向侧面。
哗啦——
油池黑水四溅,一线金芒猝然显世,带出空幽剑鸣。
咻~
黑色长鞭当空抽下,触碰剑刃瞬间便被削断,就如同抽向刀锋的柳条。
老者眼底闪过惊疑,动作骤停,又往后退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嗡嗡嗡~
剑锋停下,犹在颤鸣。
夜惊堂右手持剑,以拇指抹过剑身压下颤动,眼底满是惊艳,连动手继续打的心思都打消了,抬眼看向前方的不知名老者:
“早听闻令狐前辈铸剑本事出不俗,阴阳合化神功也是名震江湖,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
从昨天下午六点写到现在,关键才写七千多字,人都麻了or2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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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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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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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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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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