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吴老便是如曾经的老师父一样,说起了过往。
苏文也一边饮着酒,一边耐心的听着,一如从前一样。
“曾经啊!”
“我有许多老友和我一起,在这人族长城,并肩战斗。”
“战时一起杀妖。”
“战后一起饮酒。”
“虽然时常负伤,但也痛快自在。”
“可后来。”
“他们全都挨个战死在了这边荒。”
“一晃多年,就只剩我这孤寡一人。”
“也许,要不了多久之后。”
“我也就追随他们而去了。”
吴老一口烈酒入喉,满是皱纹的眼角顿时有热泪狂涌。
他想念那些老家伙,老朋友了。
每次寂寞时,每次喝酒时。
和他们一起欢快的时光,总是会不自觉的涌现心头。
化作满心酸,化作相思泪。
“师父肯定可以再杀许多大妖的。”
“那些师叔、师伯们,也肯定希望师父能替代他们,完成未完成的梦想。”
“总有一天,会杀妖飞升的。”
吴德也举起一杯酒,劝说道。
一杯酒下肚,却也觉得有些苦,有些辣。
这也像是师父的一生。
虽然像美酒一样,闻上去香甜可口,可吃下去,却是又苦又辣。
杀妖飞升?
以师父如今的状态来看,这也只是幻想中的祝福而已。
吴德也心知肚明。
总有一天,师父还是会像那些师叔、师伯们一样,被埋在这苍凉边荒,成为人族长城的一块垫脚石。
吴德越想越觉得苦。
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杯酒,敬前辈和各位为人族血战的先贤!”
苏文也肃然起敬,端起酒杯,郑重的敬上了一杯。
“曾经啊!”
“我还有三个孩子,一个老婆。”
“老婆没照顾好,让她孤苦多年。”
“三个孩子也没照顾好,随我征战边荒,居然比我早亡。”
“我对得起整个人族,对得起所有兄弟。”
“却唯独对不起他们几个。”
吴老又说起了已故的亲人,神色内疚。
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师父还有我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吴德也再次敬酒道。
从始至终,他就是把师父当做父亲一般的。
因为他出生穷苦凡人。
是师父游历时,带走了他,将他引入了修行中。
若非师父。
他现在也许还是凡人一个。
甚至可能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心里对师父的感恩,对师父的情,一点不比亲父亲少。
“这杯酒,敬前辈满门忠烈!”
苏文也再次恭敬敬酒道。
同时,苏文也想到了很多。
像吴老这样的人,在这人族长城的古往今来中,绝对只有一个。
多少英豪,多少忠烈,在这里落幕,甚至断了血脉传承。
这人族长城,这骸骨山脉。
远比看上去的,要更厚重千万倍。
可苏文还是有些疑惑。
如此多的救人族之人,为何就没有看到凡人的痛?
如今的人族凡人,早就如蝼蚁般,可以随意被其他修行者屠杀。
在苏文看来,某些地方,更是比妖族入侵还残暴。
这些前辈高手,就没想过拯救人族凡人?
于是。
苏文问了起来。
“敢问前辈。”
“前辈所救,是为整个人族,还是只是人族修士?”
“我曾见。”
“人族领地,万千凡人,宛若蝼蚁,被剥削,被压迫,被屠杀。”
“仇恨遍布人间,杀戮从未停止。”
“因此而死的凡人,也并不比这人族长城的先贤多。”
“前辈对此怎么看?”
苏文举酒问道。
吴老听到苏文这话,也从自我悲伤的情绪中跳脱了出来。
看向苏文的眼神,有一抹明亮的光芒闪过。
“后辈之人,能见着凡人苦,记在心上的修士,可不多了。”
吴老感叹道,对苏文有些赞赏,接着又说,“吾辈之战,为整个人族。”
“边关若破,人族全无,又何来人族修士和凡人之分呢?”
“凡人之苦,亿万年如此。”
“我们也想帮,可奈何分身乏术。”
吴老说着,也尽显无奈。
他也从凡人中而来,可却救不了那些凄苦凡人。
这才是最凄苦的。
只能见着,痛着,无视着。
“若是你有能力,倒是可以去试试。”
“救整个天下的凡人,也许不行。”
“但是。”
“开宗立派,为部分凡人创造一片小小净土,倒也不错。”
吴老又看向苏文,期盼道。
“好!”
“那人族便由前辈们救着。”
“我先去救人族所有凡人。”
苏文听着,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些守护者,还是知道凡人之痛的,倒也让他心安了些。
也因此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这也是他心中宏愿。
“去救人族所有凡人?”xǐυmь.℃òm
“你可要尽力而为啊!”
“否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与祸端。”
吴老点着头,也告诫道。
“好!”
苏文也点着头,并没有过多解释。
志向在心中,道路在脚下。
可说,也可不说。
几人饮着酒,又开始说起了些开心的事。
比如谁谁谁在与妖族血战死,屁股被多捅出几个眼子的事。
还有谁谁谁主动被九尾狐族抓去,想做她们的人宠,结果却被送入巨种莽牛族,在那里当了许久人宠,有幸运逃离的囧事。
还有吴德一路盗墓,遇到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陷阱、风俗等等。
几人喝得很开心。
到最后只剩几坛酒的时候。
吴老更是叫上他们,带着酒,走了出去。
要给几位逝去的亲友倒上一些。
狂风卷着沙,几人拿着酒,耳边还有凶狠的厮杀妖啸声自远方传来。
他们来到人族长城的某几处位置,挨个倒酒。
“这是我几个老兄弟堆放的地方。”
“这里是我妻儿堆放的地方。”
“徒儿。”
“等哪天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也埋在这儿,不要分开了。”
吴老也一边倒酒,一边介绍,一边叮嘱道。
吴德默默的点了点头,记在了心底。
苏文却是有些诧异。
这一路走来,身边的黄沙和白骨,看上去都没什么差异。
这吴老怎么就能一眼认出,这是他亲友的白骨呢?
片刻后,苏文才恍然。
也许是那至深至浓的感情吧。
有些人虽然不在了,但终究还是一直活在某些人的心底。
纵然化作白骨,纵然化作飞灰。
他们始终都是认识的。
狂风呼啸中。
刚才开心的情绪,也荡然无存了。
一人在思念,一人在担忧,另一人则是在展望未来。
这骨骸长城,还要堆叠多少年,才能停住这人间的仇恨?
这茫茫荒漠,还要枯寂多少年,才能重返曾经的绿色苍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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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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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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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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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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