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黑发少女歪了歪头,青丝滑落肩膀。
她眨了眨眼睛,拨下了挂在眼角的发丝,安静了片刻后憨憨的笑了笑:“为啥呀。”
台上那个书院少年依旧沉默不语,没有对她说任何话。
但她却很清楚,那个名叫裴晏之的少年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想说话。
她在这里陪了他几千年,每一天都听着他的戏,可他就是不肯和自己说一句话。
“因为你是人族,所以你讨厌我吗?”黑发少女挠了挠头,对着台上的少年问道。
她的眼神清澈,安宁而无辜,就像是一个想要答案的简单幼童一样。
和初见,一般无二。
“几千年前裴先生就想杀我,可你那时候是没把握。”
黑发少女坐在台下,仰着头看着台上的少年:“但我觉得我只要像这样陪着你,很久很久,总有一天你不会那么讨厌我的。”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现在台下只有我一个人了。”黑发少女笑了笑:“你啊,还是想杀我吗?”
水袖低垂,少年不语。
黑发少女抚了抚耳边的发丝,看着少年笑了一声:“可你现在还是不出手,是没把握,还是不忍心呢?”
台上的少年身体顿了一下,然后平静的抬起了头。他手里的桃花扇轻轻颤抖,一股锐利而澄明的剑意荡漾而出。
但台下的少女依旧只是笑着,笑得很开心,也很难过。
因为现在的戏园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但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肯和自己说。
“裴先生,你动不了手的,因为你怕输给了我,我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你觉得你选中的那个人才有机会战胜我,所以你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想放手。”
黑发少女看着台上的少年,落寞的笑了笑:“看样子,你真的是恨我的啊。”
少年不为所动,而在少女身后的那个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灰衣中年人却突然颤抖了一下,嘴角渗出了灰色的奇怪血液。
李牧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一件事,这个灰袍中年人的气息早已经破败不堪。
他的身后插着一枚簪子,深入肌肤,刺入心脏。
而那枚簪子,此前一直都戴在某个黑发少女的头顶。
灰袍中年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虚幻,而那个黑发少女的气息,却慢慢的开始膨胀攀升了起来。
很快的,她便突破了金丹,来到了元婴初期。
然后,灰衣中年人的身体化作了飞灰,而那个黑发少女卷起了长发,也收回了簪子。
“你是个骗子,但我也挺会撒谎的。他想和我公平一战,我会满足他这个愿望,但最后我还是会赢。”
“就像是赢过那些人一样。”
台上的少年沉默的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似乎在嘲弄,又好像在叹息。
但戏园子里安静了片刻后。
台下的少女却固执的仰起了小脸,格外认真的对台上的人说道。
“裴晏之,我……从来都不喜欢听戏。”
少年愣了愣,扭了扭头转过了身子。
他的表情有些困惑,随后轻轻的咂了咂嘴。
原来第一个被骗的是自己啊,不过也没关系,最后被骗的……总是她。
……
风雪飘扬,李牧睁开了眼睛。
一阵阵冷风吹进屋子,熄灭了微弱的烛光。
李牧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子,然后将木窗关紧。
按照海国的规矩,今天晚上便是新年和除夕夜。
店里依旧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柜台依旧很干净,不过看上去分外的冷清,也没什么人气。
但李牧倒也不在意,他早已经习惯了如此。
早在长安的时候,李牧便是自己一个人过节。
逢年过节,伴生书院里的同窗便会各回各家,陪着自己的家人团聚一番。
唐国人很注重“家”这个概念。
正如同唐国的那个陛下说的那样:“有国也有家,没必要非分出个轻重,要不怎么说是国家呢?”
不过一般这个时候,李牧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帝经阁里挑灯奉读。
高墙外的热闹和他无关,院子里的积雪也和他无关。
他不会受皇城里嘈杂的声音影响,自然也不会在意过春节这种无聊琐事。
不过后来他搬进了一个小院子里,有个丫头的确挺吵闹的。
吵得自己看不进去书,只能发着呆,看着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离开长安后,李牧就再也没过过节了。
但也没什么,他以前也没过过春节,只过过……中元节而已。
还挺晦气的。
伴随着清冷的晨光,李牧一步步的走下楼之后,却在楼梯拐角处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往右点,再往右……左一点,再往左……你是左右不分吗,安戏远?连贴个对联你都做不好,你到底有什么用?”
“你行你来!我都说了我手腕痛,动动嘴谁不会?春联是我写的,柜台是我擦的,你这一早上除了坐在椅子上指手画脚,还干什么了?”
“我叫你起床了啊。”李厢筠一脸无辜。
“那我他妈可谢谢你啊!”
这时候,李牧从拐角处探出来头,看着正在拌嘴的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你俩这是?”
“贴春联啊老板。”李厢筠歪头笑了笑:“今天过年的,你不会没准备好红包吧?”
“海国修士也过年吗?”
“哪儿的修士都可以过年,又没什么修士不能过年的规矩。”李厢筠眨了眨眼睛,狡黠的说道:“而且可以和老板要红包,我可不想错过。”
李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他从自己的吊坠里取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一个丢给了李厢筠,一个放在了安戏远的柜台上。
李厢筠接过灵石袋,神识一扫,眼睛顿时一亮:“老板这么大方的啊?”
“过年嘛,讨个好彩头。”李牧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对着还在贴春联的安戏远说道:“把柜台上的春联贴好,不然红包没你的份。”
“啊?为啥啊?”安戏远叹了口气:“春联都是我写的。”
“是你写的,所以让你贴。”李牧笑了笑:“有问题吗?”
安戏远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没问题,很有道理。”
小楼外燃起了爆竹。
年年岁岁,岁岁平安。
李牧坐在小楼里,看着楼下那两个人忙来忙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的左手握着一杯茶,右手的指尖却在一本破旧的老书上缓缓敲动。
书里是一个故事,也是一场戏。
一个很老的故事,一场……名叫《李香君》的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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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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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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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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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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