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口中的“黑猫”,比李牧自己预料的要大一些。不是别的猫大一些,而是比院里的亭中大一些。
“黑猫”约一丈长,黑毛矗立,胡须低垂在地面上。它虽然缩成了一团,正在眯着眼睛躲在一间墙体半塌的屋子里面躲雨,但微微喘息,便有一阵白雾从鼻孔中倾吐而出。
“黑猫”微微龇牙,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呲互,比李牧所见的紫尸还要凶煞许多。
“我觉得,这种体型的动物,就不算是猫了吧?”李牧转头对着墙头下的顾宁认真问道:
“你听说过老虎这个物种吗?”
“它是只猫,只不过长得大了些。”顾宁固执的仰起了头:“这是小小姐说的,也是小小姐从小养的,她从不骗人。”
“是吗?”李牧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没有刚见面的时候聪明了啊?”
顾宁道袍飘扬,躲在屋檐之下冷漠的看着墙头的少年:“怎么,你怕了?”
“很拙劣的激将法,”李牧摇了摇头:“不过很有用,我赶时间,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李牧爬伏在墙头,犹豫了片刻,然后将视线看向了一旁一样挂着的胖狗。
胖狗愣了愣,不明白这件事和它有什么关系,它已经做好看戏的准备。
但随后,它便感觉自己的屁股下传来了一阵向上托起的劲力。天旋地转,在胖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一头栽在了庭院里的泥土中。
后腿翘起,屁股顶着墙壁,胖狗以一种倒栽葱的姿势跌进了庭院。
对面半塌屋子里面的庞大黑影微微一顿,一双冰冷死寂的瞳孔亮了起来。
胖狗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咧了咧嘴,然后一跃而起,短小的四肢疯狂的倒腾在面前的墙壁上,拼了命的想要逃回墙头。
而趴在墙头上的李牧微微皱眉,瞥了眼身后还在冷笑的顾宁,略作犹豫,便爬起身站到了墙头之上。
屋子阴影里的“黑猫”抖了抖身子,然后冷漠的瞳孔紧盯着墙头的少年慢慢的伏起了身子。
李牧右手握紧手里的短剑,体内灵气翻涌,那颗刚刚凝结而成的紫色丹核微微颤抖,在一瞬间便缩小了半圈。
短剑明亮,李牧一咬牙,身体一跃,一个滑铲便跳进了庭院里。
顾宁站在墙外的拐角,默默无言的看着黝黑的庭院。庭院震动,并不断传出了疯狂的嘶吼声和少年的怪叫。
“轰轰~”
“呲~”
“瞄?”
大约一刻钟后,院子终于恢复了平静。
夜雨飘扬,树荫摇晃。雨滴滴打在森然的白骨上,一滴猩红从枯黄的杂草上滑落。ωωω.χΙυΜЬ.Cǒm
“嘎吱~”
庭院的大门被从内推开。李牧满脸平静的从庭院中走了出来,衣衫完整干净,一丝褶皱都没有。
但他的右手却握着一只尾巴,胖狗鼻青脸肿的倒吊在半空之中,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是这个吗?”
一枚玉镯被李牧丢了过来,顾宁探手接过,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她轻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胖狗,有些疑惑的问道:“还算顺利?”
“当然,没什么挑战。”李牧平静的点了点头,对着顾宁说道:“去下一个地方,还有棵枯树不是?”
顾宁微微侧眼,有些怪异的看了眼青衣少年:“换了件衣服?”
“嗯,被撕烂了。”
……
“我其实比较好奇这村子的故事,”李牧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对着前面的顾宁问道:“据我所了解的,葬尸村一般有三户看守,白户酬道,黑户待人,红户守尸。但你们的村子好像有些不一样,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过黑户的影子。”
“你说村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黑户,这没有道理。如果从一开始村子就没有设置黑户的话,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李牧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村子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活人路过,只有这种可能,才不需要黑户的存在。”
顾宁身体微顿,但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低垂眼帘。她看了眼刚刚少年递给她的玉镯,沉默片刻才说道:
“这村子,一开始是有黑户存在的,而且是一家很大的宗族……姓耿。”
“这个村子本就叫做耿家村,耿家并不属于道系的旁支,只是一个普通的世俗家族。不过耿家的人生来血统特殊,有镇邪驱鬼的功效,所以才被一群赶尸人看中,将这村子改成了葬尸村。”
“那老一辈的赶尸人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借着耿家的血脉震一下怨气。而且他们还为耿家修缮祖祠,供奉香火。而且他们在耿家的祖祠里还留下了一脉道系的弟子,用来守灵镇尸,保佑耿家不受邪祟侵害,也就是所谓的白户。”
顾宁眼帘微动,脸上有些莫名的复杂:
“不过三户中最重要的红户,一直都没有人知道是如何安排的。只是挺那些赶尸人中最年长也是修为最高深的道长说,无须顾忌,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剩下的事他会安排妥当。”
“也是后来我死后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红户便是小小姐,那位老道士是用了怨鬼来守尸。”
李牧微微皱眉,不禁想起了村头那看上去游戏孤单柔弱,身穿嫁衣的姑娘。
“这一切本来都按部就班,没什么大事发生,耿家村安宁祥和,也时常有赶尸人来落脚休整。但有一天,那个老道士却突然回到了这里,并带来了一具……很奇怪的尸体。”
“很奇怪的尸体?”李牧愣了一下。
“嗯,”顾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尸体身穿道袍,面容红润健康,没有丝毫的尸气逸散,就像是普通人睡熟了一样。但他却又的的确确是死了,没有脉搏心跳,也没有残魂附体。”
“他是一具道尸,一具自己了结生命的道尸。”
李牧微挑眉头,隐约想起了小道士曾经说过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或者,那小道士本来就是冲着这具道尸而来?
“在老道士离开的第二天,那具道尸就从葬尸墓的最深处爬了出来,然后……挨家挨户的敲门打更。”
“耿家都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凡人,而白户的道士更是在道尸的面前更是不堪一击。整个耿家村都在道尸的控制下人心惶惶,却毫无办法。”
“不过那道尸并没有伤害村民,而是指挥着耿家的人,将尸墓里面所有怨气未散的凶尸都挖了出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顶乌纱帽,然后坐镇中堂,想要……审判那些尸体。”
“审判尸体?”李牧若有所思的抬眼问道。
“嗯,审判尸体。”顾宁说道:“生前含冤,清白无辜的尸体被他捞了出来,然后封印在了木屋的禁制之中;而那些凶神恶煞,嘴型滔天的恶尸,则毫无反抗之力,被他一个个的烧成了飞灰。”
“审判结束,那道尸便驱散了村子里面所有的村民。包括耿家宗族和那一脉道系,只留下了我一个人。”顾宁眼中明暗交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只留下了你?这又是为什么?”李牧有些不明所以。
顾宁沉默了许久,然后看着远处的宅子平静的回应道:
“因为那具道尸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赶他的尸。但他又的确是那个一手创办了葬尸村的老道士赶来的,这是一个矛盾的事实。”
“我猜到了原因,也找到了证据,于是我便被留了下来。”
“什么原因?”
“那修为高深的老道士,其实早在进村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一具空壳而已。道袍之下,其实是那具道尸的残魂。”
“是尸赶尸,没有人有资格赶他的尸,除了……他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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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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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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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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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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