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微微抬眼,面前的空地上,早已经没有了黑袍怪人的身影。
就在不久前,怪人刚刚说出比剑之后,便如同一个鬼魂一样陡然消散,然后突兀的出现在了沐青的脸上。他没有给沐青任何的反应时间,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干瘪脸庞,猛然占据了沐青的整个瞳孔。
那张脸很巨大,相比于沐青本就有些瘦弱的躯干也小不了多少的样子。被黑袍笼罩的阴影中,青白色的面容像是只裹了一层薄薄人皮的骷髅,没有瞳孔,只有微微闪烁的淡蓝色烛火。
没有来得及对这幅极具冲击力的干瘪面容作何反应,沐青便看到那抹淡蓝色的烛火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凝固了,好像有一道轻飘的蓝色雾气从烛火中渗出,渗入自己的眼中,肆无忌惮的扫视着自己的灵魂。
再然后,一切便恢复了原样。烛火消失,怪人的身影不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留下了一块灰黑色的无字石碑,安静的矗立在黑暗之中。
沐青安静的等待着,眼底澄明的冷芒渐渐流转,他不知道怪人在耍什么把戏,但自己能做的只有凝神以待。
“啪嗒~啪嗒~”
一道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脚步清脆笨拙,好像并没有什么力气一样。
灰黑色的石碑微微闪烁,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幼童。
幼童扎着两个圆鼓鼓的冲天鬏,粉雕玉琢的小圆脸上是懵懂。幼童很可爱,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脸颊上鼓起两个小肉包,分外惹人怜爱。而且或许是年幼的原因,你一眼看去还真分辨不出这懵懵懂懂的幼童到底是什么性别。
幼童一身蓝色的小袍子,将一柄比自己还高出不少的木剑紧紧抱在怀里,眼里有些畏缩的看着眼前的沐青。但仔细看去,幼童清澈的瞳孔中好像并没有沐青的身影,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别的东西一样。
沐青微微沉默,似乎对眼前的幼童并不陌生。但有些奇怪的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幼童的身上,而是要偏左一些。
那里明明是空无一物的空地,但不知为何幼童的身子也微微向那个地方畏缩着。而沐青,更是下意识的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人一样
……
黑暗中的石碑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原本空白的碑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串串黑色的文字:
“师父,这小东西你从哪里捡回来的?长得还挺别致的哈,来叫声师兄听听?”琇書網
“咦,怎么跟个小丫头似的,哭哭啼啼,师傅你就交给我咯……唉,对了师父,这是师弟还是师妹来着?”
“上啊,上去干它啊,不就是一只大猫吗?能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吗?你师兄我在这儿,怕啥?我给你撑腰!”
……
“别哭了别哭了,师兄错了好不好?怎么越哄还越来劲嚎了……师兄只是走了个神,是人都会犯错……”
“那个,师……弟啊?你头上那俩揪儿,应该能长出来,要不我们戴帽子遮一下?两坨光秃秃的,是挺难看的哈。”
……
沐青眼底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便被平静压了下去。他冷漠的看着不远处懵懂的幼童,眯起了眼睛沉默片刻,眼帘微微抖动了一下。
红袍无风自动,轻轻鼓起,一道冷芒随剑意而生。
只一瞬间,幼童白净的颈部,便多了一缕细长的红线。清澈的眼神渐渐涣散,身体一软,栽倒在了地面上。
灰黑色的石碑上,所有的文字也一晃而散。
“原来,只是剑心而已。”
沐青微微挑眉,眼底有一丝讥讽划过。这个所谓的比试,可能比自己预料的要无聊的多了。
瘫软在地面上幼童的身影缓缓消散,黑暗中再次变得平静了起来。
……
又是片刻后,碑石微微闪烁,这一次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位……六七岁的瘦弱少年。
少年依旧身穿淡蓝色的长袍,看上去只不过比刚刚的幼童长高了不少。
一抹黑绸将长发束于脑后,少年背负木剑衣袖飘飘,面目沉静淡雅,只是秀气的眉宇之间有着些许无奈。
他偶尔扭了扭身子,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身上的衣物。
灰黑色的石碑再次晃动,这次的幅度要略微大了些,一串串的文字又涌现了出来:
“师兄,你说为什么这么大的剑峰就我们两个人居住?剑阁其他的弟子好像从来没有上来过。”
“这里是剑阁禁地,除了师父允许之外,没人敢擅自闯上来。”
“啊?师父不住在这里,那不是说我来之前整座山峰只有你一个人?也太孤单了吧?”
“不是孤单,小师弟,是能把人憋疯的。你是被师父捡到的,我可是自幼从这个鬼地方长大,长了好多年啊。唉,是你救了师兄一命,可爱的小师弟如同一束温暖的光,划破厚重的乌云照耀在了你可怜的师兄身上。”
“是吗,我这么重要啊?那师兄你躲在树上干什么呢?不下来和你可爱的小师弟聊会儿?”
“没必要吧师弟,这笛子真是师兄最后一个了,真真不能再撅折了。要不……我晚上小点声,保证不打扰到您?”
……
文字还没浮现完整,一抹澄明的剑意突然划破了黑暗,连同少年和石碑上的文字一同斩碎。
少年一瞬间便化为泡影,而那个灰黑色的石碑也在短暂的闪烁后,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继续。”沐青面无表情,冷漠平静。
但诡异的,这次黑暗中却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影,只是一片血色从四周的黑暗之中蔓延而来,最终凝成了一片虚幻的血色山谷和紧靠着山谷的,高耸入云的断崖。
断崖之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将双腿伸入云层里,靠着一棵歪歪斜斜的松树,各自发着自己的呆。
略微小一点的师弟身体轻轻抖动,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而反观师兄倒是要好一些,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肩头,温和宁静的笑了笑。
师弟在师兄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但却没有看到,在师兄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眼神幽暗深邃的可怕。
画面之外,一身红衣的沐青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画卷,嘴角微微弯起,眼里满是……讥讽和嘲弄。
……
紫光商铺外的秋雨还是在下,胖狗窝在角落里发呆。
而那个中年人却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吞吐着口里的烟雾。
“都安排好了?”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中年人并未回头,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嗯。”圆脸少女漠然点头:“老大正在和那三个小家伙玩呢。”
中年人沉默的看着屋檐外的雨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还是不理解老大为什么要趟这个浑水。”
“拿人钱财,帮人办事,老大是商人。”
“我是说剑阁的事,老大好像对那个沐青有点上心啊。”
圆脸少女皱了皱眉:“老大在洛阳见过南温陌,所以……很讨厌剑阁。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他说那里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人能忍受的地方,用蛊场来形容更合适些。”
“为了培养剑种的养蛊?”中年人说道:“我听说过一些,收养天赋绝佳的幼童,像养蛊一样放在一起,然后彼此残杀吞噬,只留下最大的一只。但很多时候,这只最大的蛊虫也不过是……养料而已,给某个山崖上真正蛊王准备的养料。”
圆脸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却默默的摇了摇头,眼神微微闪烁:“老大说不止如此,剑阁里面还流传着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
“大虫子养着小虫子,等到小虫子长大的差不多了,然后……一口吃掉小虫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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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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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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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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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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