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运气好,刚到城门口就碰上了驴车,他们是要回槐树村的,正好经过大湾村。

  一个人的车费要一文钱。

  何芝芝很爽快,比起花几个小时走路,不如花一文坐车,又不是没这条件。

  现在不比以前,走路实在太累了,他们还有包袱在身呢。

  由于严丛溪小,驴车的主人只要了他们两文钱,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严丛溪被严丛月抱在腿上,他们只占了两个位置。

  一辆驴车能坐5-6人,等位置一满,驴车就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旅途没有让何芝芝有太劳累的感觉,一路上旁边坐车的婶子们、大伯们偶尔会聊到他们身上。

  比如他们是哪人、这是不是你的娃、你们去哪之类的。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等驴车缓缓的在大湾村停下,她才意识到旅途已经结束了,自己一路都没因为颠簸晕车。

  告别了这辆充满了八卦的驴车,何芝芝与严丛月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老房子。

  突然一见这土坯房,何芝芝还有些不适应,甚至还有些一瞬间回到起点的落差感。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进了房子,里头一切都是他们刚离开的样子,看来这段时间郭氏并没有上门掘地三尺过。

  东西买了不少,何芝芝将供奉的分出来,将一些要做人情的也分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当家的,这些东西我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啊。”

  严丛月被她这么称呼,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他的小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虽然以前她也这样称呼他,但每一次他都很受用嘛。

  他们回来的时候赶上午饭时间,村里到处都弥漫着饭菜香味,何芝芝连忙叫上严丛月帮忙生火,用上家里仅留下来的一个小锅做饭。

  *

  午餐过后,何芝芝拿着黄纸,一张一张的认真叠着金元宝。

  从前她们在小学的时候,清明扫墓做小白花,晚上回去,孤儿院的老师们会带他们一起折金元宝,讲故事,她记忆犹新。

  一张黄纸先对折,对上四分之一折起来,翻面打开对齐,再将四个角折起来,反过来一捏就是一个正正当当的金元宝了。

  严丛溪在旁边看了很久,央求着让何芝芝也教教他,他也想帮父母折一些金元宝。

  孩子要尽一份孝心,何芝芝哪有不应的,让他洗了手擦干净才带着他一起折。

  等严丛月搞完卫生从后院回来,严丛溪已经快能自己折金元宝了。

  他走过去坐在何芝芝身边,认真盯着她手里的动作,只看了一遍,他就抽出一张黄纸,手指翻飞,一个板正的金元宝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便是学会了。

  对于这令惊人的记忆力,何芝芝有些咂舌,这人难道以前就会?

  折纸过程不复杂,但要想一次就正确,还是需要一些天赋的。

  “很简单。”严丛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又拿着一张纸折起来,“以前也不知道竟然这么简单。”

  他的眼帘微垂,神色暗淡,一双瞳眸静静的盯着手中折叠的黄纸,声音沉沉:“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亲手折的元宝他们拿到了会很高兴。”

  可是当时他的钱只够买一沓黄纸,其他的都要给严丛溪喝药,买粮食。Χiυmъ.cοΜ

  这一沓黄纸只能让印人帮敲了孔钱,他来钱给父母。

  因为他不会叠,也没有人能教他叠。

  “那你们哥俩多折些。”何芝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巴巴的说着,“我就说应该买点纸人……”

  严丛月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底软成一片。

  他受过很多帮助,别人或是因为父母曾经的交情,或他读过几年书又或者是不怀好意的给他帮助。

  但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无目的的、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给予他,不求任何回报。

  这是缘分吧。

  不然为什么他当初就偏偏选择了她?

  现在,他有些耻于曾经买下她,并有过对她不公平的想法,他感谢自己选择相信她,将她留下的举动,不然他就没媳妇儿了。

  而这样好的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替别人操持家务,未来替别人生、生……

  *的,绝不可能!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立刻被他掐死。

  她只能是他的妻子,谁敢跟他抢,他就跟谁拼命!

  阴鸷的眼神缓缓落在地面上,他的手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力气,若不是心疼于她起早贪黑挣的铜板,他手里这薄薄的一层纸早就碎了。

  忍着心里突然冒上的怒火,他勉强折完金元宝,自己一人在旁边闷闷不乐。

  何芝芝这个神经大条的以为他是想到了逝去的父母,还自以为贴心的让他一个人静静,自己又折了两个金元宝。

  严丛月自己生了一场闷气,发现何芝芝完全不知道,自己更郁闷了。

  他们两个年纪还小,说情说爱的也不现实,不过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想通了这事,严丛月才不生气了。

  这时,严丛溪终于磕磕绊绊的折好了一个,兴奋的举起来让他们看。

  何芝芝依然是非常捧场的拍手:“阿南真棒!”

  不愧是她喜欢的满级小孩,上手就是快!

  “嘻嘻。”严丛溪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嫂嫂教的好,谢谢嫂嫂。”

  严丛月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低落:“……我也会。”

  何芝芝还没反应,严丛溪下意识的准备扑进哥哥怀里,他以前都是夸哥哥的!

  结果,他再一次接收到了哥哥的凝视。

  严丛月:懂了吗?

  严丛溪:……懂了。

  他停下了扑向哥哥的动作望向何芝芝,见嫂嫂在他们兄弟之间奇异的看了一眼,才若有所思的道:“严丛月你不是吧?对阿南还得跟我争……”

  严丛溪: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严丛月咬牙道:“我没这个意思。”

  老子是要你夸!!

  你夸!!

  何芝芝摇了摇头,认真的跟他说:“阿南也大了,要准备启蒙了,以后他还会遇见更多优秀的人呢,你要习惯啊。”

  严丛月自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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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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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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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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