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久,常锦路才慢慢问我冯远桥是怎么牺牲的,我便如实将我们逃进洞内又如何逃出的经历,仔仔细细向他诉说了一遍。
常锦路听完,又是久久地不说话,只是一根一根的抽烟,抽得整个车内像着了火一样,直到油箱快见底,才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个服务区。加油的时候他也不说话,红着眼睛指着油箱盖甩下四百块钱,服务员多询问了两句,他还恶狠狠地瞪人家,想要吃掉人家似的。躲在角落里吃方便面,也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吃两口,就将烟灰弾进了里面,恶狠狠地将方便面摔进垃圾桶。
直到车又驶入高速公路,向前又奔了几十公里,常锦路才问我想好了没有,究竟去哪里?现在往西已经开了六七百公里了,这就快要进入标准的黄土高原内部了。
“那曲。”我随口就回答到,然后又是一阵后悔,短短时间内,我就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个叫常锦路的人了吗?但他对冯远桥逝去的反应,证明这是一个集中感情的人,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有多坏,赌一把吧,我劝解自己。
常锦路先是一愣,然后就又点点头,语气又恢复了活泛,想来自己的心理调节能力挺高效,他说道:“还不错,有想法,灯下黑,机票买到省会了,现在去那曲,赌个心理错位,够冒险……不过我喜欢。”
但他随即又郑重的安排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程躺在后座上,不许把头抬起来,直到我叫你,现在摄像头太厉害,不能让你被拍到。”
我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依言而行,往后坐上一躺,很快便睡着了,就这样一路向前疾驶。其间,常锦路偶尔停下来休息一两个小时,或者买点吃喝的东西拿到车上,却始终不让我下车,甚至方便都是在车内进行,再由他捏着鼻子丢到车外。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常锦路才让我坐起来。我揉揉蜷得发麻的双腿,勉强坐起来,发现常锦路已经是蓬头垢面,双眼深陷,彤彤发红,车窗外则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不远处有零落的星光点点,似乎是散落的一些咸水湖,再远处,则是巍峨耸立的大山,上面覆盖着绵延的冰雪,高高低低连成一排,亘远雄浑,仿佛世界的边界,像是天地的尽头。
我问常锦路现在是哪儿,他哑着嗓子说已经过去了格尔木,现在在往南走,是大戈壁,无人区。
我看常锦路快要撑不住了,便提议替他开会儿车,他犹豫了一下,说通过前面那两大排石头组成的小峡谷,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就让我换着开一会儿,他也好休息一下,反正这地方既没有什么摄像头,也没有什么岔路。
但刚刚穿过小峡谷,就发现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像是抛锚的卡车,两个人正在那里卸轮子。
常锦路眉头一皱,扔给我那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说一会儿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尽管开枪,说着把车加速就要冲过去。
但前面有个司机模样的人看见有车过来,大喜过望,站在路中间挥舞着双手,即使看见车速越来越快,也毫不避让。
我紧张地看着常锦路,害怕他一脚油门直接把人家给撞飞,所幸他并没有那么冷血无情,最终还是猛一踩刹车,把车给停在了那人的腿边,而我几乎被他甩到前挡风玻璃上。
车刚刚停下来,这个男人就直接扑到了驾驶侧的车窗前,用手啪啪拍着车窗,想让常锦路把车窗落下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帮帮忙,帮帮忙,眼睛却精光四射,不停地往车内窥视,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那个司机模样的人看见了我,不再喊帮忙,蜷缩半弓的身体突然昂起,双手放在嘴中忽然打了声呼哨,从卡车的后面马上窜出来三个同样打扮的人,他们将手中抱着的石块儿重重地向我们的车前方扔了过去,还撒了几大把散着寒光的三角破胎钉,在路上形成了一片难以通过的路障。
而站在车窗前的这个司机模样的人,飞速从两侧裤兜里掏出一个尖锐的东西,顶住车窗的一角用力一捶,整个车窗玻璃顿时裂出了细碎的花纹,他随即挥舞起砂钵般的拳头朝着车窗就是一记重击,整个车窗立刻就被击的粉碎,无数的玻璃碎片冲进车内。
这一切电光火石,只不过是几秒内的变化,我还在张着嘴惊讶,常锦路已经从车内手套箱里将另一把手枪掏了出来,不顾扑面飞溅而来的碎玻璃,朝着车窗前的那人就打了一枪,司机模样的那个人猝不及防,额头中弹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但这声枪响并没有震慑住其他的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狠和戾气,扔石块和铁钉的那三个人,立即从身后抽出砍刀匕首之类的东西,野兽般嚎叫着就扑了过来,我看见还有两个人从卡车的另外一个方向也偷偷蹿了出来,直接跑到我们的后备箱处。
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饶是常锦路反应够快,也只是有机会再开一枪,击伤了其中一个人的大腿,而与其同时,常锦路伸出窗外、拿着枪的手臂已经被其中一个人的长刀狠狠砍伤,血流如注。
而跑到我们车尾的两个人力气大的惊人,已经将我们的汽车的尾端高高抬起,又重重摔了下来,我和常锦路顿时被震得七荤八素。等晕眩稍微过去之后,我和常锦路都已经被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我想起手中还握着手枪,抬手便指向了对方一个人,但手指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掌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手中的枪便毫无意外地落在了地上,我举起手发现手背和手腕处上各扎着一根崭新的钢钉。
此时在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都不要乱动,否则下一次钢钉就扎你们的喉咙!”
抬头望过去,那里站着一个看不出多大岁数的男人,皮肤是常年在藏地生活的特有黝黑,穿着的也是典型的藏式服装,相貌却是典型的汉族人,他声音嘶哑,听上去就像这戈壁的石头一样粗糙。Χiυmъ.cοΜ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常锦路质问道。
“很小的事情。”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回应道:“只是有人想见见这个小伙子。”他看向我,拿起手中的照片和我比对了一下,说道:“没错,就是你。”
“那这个人要不要留?他杀了我们老大,还伤了我们老四。”其他有个人毫无感情的问道,声音像砂砾摩擦般让人浑身难受,语气里也是十足的冷漠,并没有因为自己兄弟的死亡而有什么悲伤和痛苦,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而已,极度冰冷,。
“随你们的便,他杀的是你们沙民的人,那自然由你们沙民自行处理,杀了他,我不会多给你们钱;不杀他,也不会少给你们钱。”那个男人说着就不再理他们,反而是从我的背包里抽出相册,挺有兴趣地翻开看。
冯开山他们拿走了我的证件和钱包手机,但是却给我留下了这本相册,估计是觉得没有什么用吧。此时那个男人翻着这个相册,脸色却突然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他抬起眼紧紧的盯着我,手将相册翻过来,划过几张我与母亲近些年的合影,落到一张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问:“你认识她?”
我冷冷地回答:“当然认识,她是我母亲。”
他猛地睁圆了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皱着眉头问:“你姓司?你母亲叫柯语溪?”
不知为什么,又有一个人说我姓司,这让我很是恼怒,我大声否认道:“我姓司徒,叫司徒然。我母亲也不叫什么柯语溪,她叫何念珊!”
对面那个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用力点了点母亲的照片,问道:“那这一个是不是你妈妈?”
我很不满自己母亲的照片被人用手指头戳来戳去,怒喝道:“住手,别动我的东西。”
然后额郑重点点头,回应他的问话:“是的,那就是我母亲,那又怎么样?”
他竟然呼吸急促起来,嘴唇翕动了几下,很急迫地问道:“那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失踪了?”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
此人却哈哈笑了两声,说这一天还是来了,我还没有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他突然如风般出手,手中寒光一闪,“嗖嗖”破空之声传来,数枚银色的东西从他手中飞出,目标竟然是……正围着我们的那几个人,他的四个同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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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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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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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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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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