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均匀而轻缓,似乎又睡着了。
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他是被疼醒的。
皱了下眉头,他抬手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胃。
打扰他的好梦,真是太讨厌了。
她察觉到了。
在海洋世界里,湛沧沧说过,他酗酒,喝出了胃病。
一早上没吃东西,胃里空了,肯定会疼。
“我替你叫了粥,先吃一点,暖胃。”
他下了床,洗漱之后,坐到了沙发上,慢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来:“喂我。”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时雨狠狠的呛了下,低咳了好几声才匀过气来:“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喂,我们家小钧都自己吃饭呢?”
他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一眼,“我得胃病,还不是你害的,你得赎罪。”
沈时雨风中凌乱,眼前一排黑乌鸦呱呱飞过,这是不是叫躺着也中枪?
“干嘛酗酒,我死了,你很难过吗?”
湛晟宇深黑的眸子闪动了下。
他不难过,因为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他心痛、头痛,全身的神经都痛,这是灵魂被剥离后的伤口散发出来的,每天让他生不如死,如果不是靠着酒精的麻醉,他肯定会痛死掉。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是罪魁祸首,她必须要补偿他,还债、赎罪!
“快点喂,你要把我疼死吗?”
这话像是在变相的转移话题,回避了她的问题。
她无奈的要命,看在他胃疼的份上,只能端起碗,喂给他吃。
吃完粥之后,他的胃就舒服多了。
“下午,我们一起出海。”
她的脸上一块肌肉抽动了下,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泥泞中。
“我过来,是谈合作的。”不是叙旧情。
他皱起了眉头,“在游艇上谈。”他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一路开车,去到码头,刚一上游艇,他就搂住了她的肩,掏出手机,咔咔咔,肆无忌惮的来了一个五连拍。
“干什么呀,通歼还要留证据吗?”
她吐血,这照片要是流露出去,他俩肯定会被贴上标签:奸夫淫妇!
湛晟宇敲了下她的头,“我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你和许松年才叫通歼!”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同框拍过照片,今天要多拍一点,补偿回来。
沈时雨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感觉有一记霹雳从天而降,击打在他的天灵盖上,让她外焦里脆,“我现在是伊然,不是沈时雨。”
湛晟宇有些恼火,“许松年这个混蛋是怎么在文莱给你弄到得这个假身份?”
这一点,她也不是很清楚,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个叫伊然的女人。
不过……
“只要没问题,能用就行。”她撇撇嘴。
有道阴鸷的寒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你就是被许松年的甜言蜜语骗了,脑子只有草履虫这么大,蠢得令人堪忧。”
敢拐骗他的老婆,他一定会让许松年付出代价的。
“不是他骗我,是我求他救我脱离苦海的。”她的声音很低,犹如呼吸一般,但湛晟宇还是听到了。
“跟我在一起,有这么糟糕吗?”他两道漂亮的浓眉慢慢的拧绞在了一起。
“还能有更糟糕的吗?”她极为小声的嘀咕。
整整三个月,她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抓住了她的肩,神情变得极为凝肃,“我说过,我们重新开始,忘记过去。”
她垂下了眸子,嘴里像含了一片黄连,极致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湛晟宇,我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是一个母亲,小钧是我的一切,我不可能抛下他跟你走的。小钧还那么小,他需要我,如果我离开了,许松年就会给他找一个后妈。你应该知道豪门里的利害关系,后妈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家业,会不惜一切来对付继子。难道我要让我的孩子生活在危险之中吗?”
湛晟宇沉默了。
四年来,她走得那样义无反顾,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牵绊。
而现在,小钧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即便他愿意接受他,让他跟着沈时雨到湛家来,许家也是不可能同意的,豪门家族都很看中长子长孙。
“在我想到一个适中的办法之前,我允许你继续做伊然,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随传随到。”他用着霸道的、命令的语气说道。
她想哭,“你是想我变成一个罪人吗?”
“你本来就有罪。”他低哼一声,语气里夹杂着起伏的怒浪。
“你在北城,我在岩城,也没有办法随传随到呀?”她不敢太过激烈的反对,唯恐他一发怒,她连伊然都做不成了。
“我会去找你的。”他低沉的说。
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就知道回国之后,生活就再也无法平静了。
她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呢?
“之前,你说我欠你200次,是不是我陪你200次,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湛晟宇额头上的青筋滚动了下,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他一向杀伐果断,说一不二,从来没有退让过,从来没有妥协过。
这一次,他破天荒的妥协了。
可是,她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想要逃走,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吗?
“沈时雨,200次是你欠的债,还清了,你依然要回来。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他一秒就恢复了大魔王的姿态,浑身散发出深冷的寒意。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跟大魔王果然没有条件可谈,只能顺从,不能反抗。
“湛晟宇,你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呀?”
他铁臂一伸,揽她入怀,深深的、直直的凝视着他,“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
他的语气那样的郑重、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坦然,言语时,他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采,那似乎是种可以称之为温情的柔光。
她的心房狠狠的抖动了下。
湛晟宇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在她的记忆里,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冰冷的、厌恶的、嫌弃的。
她张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她不会是跌进了某个平行世界里吧?
甲板上有一份寂静,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手机里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浑身略过了剧烈的痉挛。
是许松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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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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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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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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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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