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回头看她。
这对双胞胎姐弟,第一次单独相处。两个人的眉目的确是有极其相似之处,这长相放在无言身上,显得清秀,略嫌寡淡,而放在了身为男性的怀瑾身上,则有一种脱尘不凡的扶柳之姿,比起女性,他更加显眼夺目。
“我应该叫你弟弟吗?”无言因为是有之前的记忆,对“小桃子”的身份始终并不是完全能接受,所以看到怀瑾,就算知道他和自己这具身体是同胞兄弟,但依然很难有很强烈的感情。
说也奇怪,怀瑾对她也如此。
“姐姐。”他淡淡地回道。
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免除了血浓于水的那番凡人作态。
“我们的母亲,是不是这次很危险?”她问。
“是中了毒,毒性已经侵入了她的骨髓,最多活不过冬天。”怀瑾说。m.χIùmЬ.CǒM
无言愣住,她只知道莫藤病重,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恐怕是上次和申王对阵的时候被下毒了,申国卑鄙,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皇族不是百毒不侵吗?”无言问。
“申国有厉害的毒师,用皇族本身的血做引子,血液会变成引导毒液的向导,皇族自身的自愈能力会忽视这种毒药,并且认为是血液里的一部分。”怀瑾说,“容瑜陛下以前去申王侦查的时候,见过这类手段。”
无言呆住。
“我听闻你打算去申国和亲?”
“是,”无言说,“你来继承平国王位。”
怀瑾有点意外,他之前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这位公主对自己微妙的敌意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你去申国,岂不是羊落虎口。”
“我不去,王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更加没人阻挡得了申王。”
“你有把握?”
“我有。”
怀瑾情不自禁扶住她的肩膀:“切不可以身试险。”
无言说:“我自有分寸。”
东土374年九月三十日,平国女王病中修书给申国,请申王重新考虑结亲之事,悔婚不祥。
申王启释回信说待冬至降临,祭祀了去世的先王之后,才能正式迎娶新娘入门。
先王新丧,不在同一年成亲,这个似乎也情有可原。
怀瑾在水镜宫日夜研究能为平王续命的方法,但是死神似乎在和他赛跑,他没有办法逆转平王悲惨的命运。
而弦月,已经到达了京国。
京国的冬天比中原要来得早,才是十月份,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弦月带领着她的随从,在雪都的大门前,让人通报:“告诉京王,弦月公主回来了。”
雪都的城门上还有当年弦月斩杀委蛇之后,留下的妖怪头骨。他们一行人只有四个人,还有一头雪狮,沿途躲过了无数次杀手的追杀,每个人现在都带着杀气,无影的脸上有伤,姜容的银丝手套也血迹斑斑,雨姬的那把剑,因为砍杀太多,甚至有了缺口。
来迎接他们的是宫内的侍卫,一个年轻的将领,让弦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认为对方是当年的舒修。
“陛下病重,由商后和太子设宴迎接公主。先请公主回宫,稍事休息。”年轻的禁军将领这般书道,他斜眼看到了雨姬带血的靴子,还有弦月背着的金弓在雪后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个公主本身也是闪闪发光。她生气勃勃的脸蛋,飞扬的浅色发丝,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耀眼。难怪离开六十年来,雪都老一辈的人依然在谈论公主的美貌和勇气。
和弦松太子完全不一样呢。年轻的将领低下头。
弦月带着雪狮大踏步往北辉宫走,姜容和无影紧随其后。雨姬第一次来到这么辉煌高大的城堡面前,感觉这里不管是建筑风格和气势都和中原完全不同,和优国的古朴幽静也不同,这简直就是耸立于极北之地的人类的神迹。
商后和弦松倒也没有怠慢弦月,等待她沐浴更衣之后,立刻在北辉宫的宴会厅设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六十年没见,就算是驻颜有术,商后毕竟是凡人之身,精心呵护的皮肤和深陷的眼窝形成鲜明对比。但是她依旧是一丝不苟地画了浓妆,身穿华服等待弦月的到来。
而弦松则是第一次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见面。
弦月看着这个端坐在正位,身穿华服,体态羸弱的青年,脸上还缠着一条丝巾,听说他是天生眼疾,不能视物。
“很久未见了,弦月公主。”商后端坐在上头说。
弦月背手而立,她依旧是六十年前的她,时光甚至没有在她眼睛里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是少年人的神情,刺痛了商后。
“王后别来无恙。”弦月话里有话。
“这些年辛苦你了。”商后说。
“再辛苦也没有我这一路回来的路上辛苦。”弦月说。
派出的那些杀手,就算服毒自杀,没有留下一点踪迹,但是那术法的特点,身手的偏好,她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这都是北国的路子,中原之地没有这样风格的杀手,南方更是没有。
弦松隔着丝带迷迷糊糊看见自己姐姐的身影,娇小挺拔,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和声说:“第一次与姐姐见面,弦松十分激动。姐姐这一路的风尘劳苦,可以在宴席上慢慢说给我听。”
弦月朝他微微颔首:“对于我来说可不是第二次见面,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孩。”
她特别看了商后以议案:“太子毕竟是皇族,哪怕六十年后,容颜也这般年轻。”
商后本来以为她只是讥讽自己年华老去,可是落座之后细细一想,忍不住后背发凉,再看弦月的眼神,就带了一丝杀意。这个弦月是绝对不能留下了。她心里咬牙这么想。
“这两位是谁?”她冷冷地指了指弦月身后的一男一女。
“都是我多年的随从,一个武者,一个术士。”弦月说。
“东土之内,私自豢养术士都是违法的。”商后说。
“但是我是皇族,带个术士倒也还好?”弦月不动声色地喝茶。
“怎么不见姜容先生?”弦松问。
“他去给父王号脉了。”弦月说。
商后看了一眼弦月旁边的那个术士,平头,脸色苍白,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总是让她看了不舒服,她赶紧把脸别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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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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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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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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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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