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支撑着坐起来,轻微的响动便足以惊动莫俊卿的注意。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快步走了过来。
“醒了?”他扶她坐起来,低声问:“饿不饿?”
顾安然摇了摇,没有看他。
实际上是有些饿了,尽管生孩子前刚吃了晚饭,但生孩子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以说是筋疲力尽,但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扶她坐起来,莫俊卿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踌躇了一下,开始解释没能及时赶来的原因。
“我……我今天和安宁集团总裁谈融资合作案,没想到你会提前生,当时手机没电,萧何也不在身边,所以我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你的消息,抱歉。”
顾安然了然的点头,她弯了弯嘴角,轻声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忙。”
记忆里她经常在笑,浅浅淡淡,很温婉和善,而现在的笑,尽管她已经尽力在隐忍,但他也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嘲。
他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唇角微抿,刚生完孩子,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他没说什么,只道:“我让人去准备食物了,你一会多少吃点,再休息。”
顾安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垂着头,双眸也低敛着,让人摸不准喜怒。
没一会儿,阿城便提着两个保温盒进来了。
两份饭菜。
顾安然看了一眼,本想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想想又算了,反正都买回来了,说不说都无所谓,只是可惜了,又要浪费食物。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原来,有一份饭是他的。
想起他刚才说的融资案,大概是什么都没下肚子,就只顾着喝酒了。
阿城离开后,莫俊卿把她床上的桌面撑了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将饭菜摊在她面前,他低声道:“吃吧。”
莫俊卿很快将自己那份饭解决了,顾安然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也停筷了。
莫俊卿看了一眼她保温盒里几乎没怎么少的饭盒,低声问,“不吃了?”
“嗯。”顾安然应了声,“不是很饿。”
没有勉强她,莫俊卿将保温盒合了起来,又将床上的桌子放下,“那就睡吧,今天……辛苦了。”
她怔了一下,很快敛了眸,淡声“嗯”了一下。
一连三天,莫俊卿都住在医院里陪着顾安然。
他其实特别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都因生病而在医院先后去世。
他只要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便止不住地想起小时候所面临的无助与绝望。
医生那句“我们已经尽力了”,几乎让他的人生做了一个不可控的逆转,从那以后,他便成了一个凡事都只能靠自己的孤儿。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自己内心对医院的厌恶,住在病房里,照看顾安然和孩子。
说是照看,但其实这三天里他也没什么帮的上忙的,一切都有看护收拾整理,顾母也时不时过来看望一下。
除此之外,顾安然和宝宝很多时候也在休息,所以基本上,他都是晚上下班回医院,还不来得及和顾安然说上几句话,她就睡着了。
三天过去,顾安然总算能出院回家了。
当天,莫俊卿一早上就开车过来接母子两回家。wWW.ΧìǔΜЬ.CǒΜ
回家后,顾安然几乎每天都和孩子腻歪在一起,母子两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散发一种柔和的母爱光辉。
莫俊卿明显感觉到,她生活的重心全部转移到孩子身上去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以他为重。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顾安然提出要和孩子一起睡,她看育儿书上写着,陪伴睡觉,能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促进孩子对母亲的信任与依赖。
莫俊卿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行,孩子太吵了,会影响我们的睡眠。”
“我可以带孩子去其他房间睡。”
莫俊卿:“……”
他瞥了一眼那个躺在婴儿床上,皱皱的,丑丑的小屁孩,心中郁闷。
“就在这里睡。”
他们的床足够大,两人再加个小孩仍然还有很多富余,顾安然把孩子放在两人中间,轻抚着他的小胸膛,哄他睡觉。
睡在一侧的莫俊卿,看着卡在他和顾安然两人之间小破孩,郁闷升级。
好几次他想抱自己的娇妻,都被他惊天的哭喊打断。
每当这个时候,莫俊卿都重重地吐一口气,忍住想要把他扔下床的冲动。
孩子晚上经常闹腾,吵得莫俊卿没法睡觉,头昏脑涨。
顾安然怕打扰他休息,便说:“要不,我带宝宝去其他房间睡?”
莫俊卿:“……”
他瞥了一眼还在哭的小不点,忍下心头的烦躁,低声道:“你就不能把他丢给月嫂么?”
“孩子当时是自己照看比较好。”顾安然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反问:“你就不能一个人睡么?”
莫俊卿被噎了一下,他已经五年没有单独睡过了。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凉声道:“可以。”
“那我带宝宝去隔壁的客房睡。”说着,顾安然就要起身,抱孩子。
“不用。”莫俊卿先一步起来,“你们在这睡,我去隔壁。”
临走前,他又斜了一眼某个破孩,他正睁着眸子,异常无辜。
客房,莫俊卿躺在偌大的床上,丝毫没有了原本的睡意。
结婚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他一直和顾安然同床共枕,现在身边没有了她,他总感觉很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跟当初她闹离婚,回了顾家,他一个人睡一样,根本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一晚上,到了凌晨两三点,他才勉强入睡。
他的睡眠很浅,晚上七点便醒了。
洗漱过后,他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发现顾安然还在熟睡中,旁边小不点已经醒了,两个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小手杂乱无章地挥动着,也没有哭闹。
他坐到床边,蹙眉打量着床上的小破孩。
皮肤红红的,很皱,舌头时不时动一下,头上的毛发软踏踏的……
总而言之,真是太丑了!
小孩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爱笑的基因,小小的眉眼弯成一抹小月牙,笑容能软化人心。
他无声地对莫俊卿笑着。
莫俊卿迟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娃儿笑的更开心了,咔咔笑出声来。
莫俊卿连忙对小娃儿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顾安然,便起身离开了。
下楼后,女佣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餐以及咖啡。
他喜欢一起床就喝一杯特浓的美式咖啡,用来清醒大脑。
喝了特浓咖啡后,他看了一眼女佣,突然道:“月嫂在哪里?”
女佣颔首回答:“在厨房准备小少爷的早餐,需要我叫她过来么?”
他放下咖啡,拿起一旁的财经报,“叫。”
“是。”
女佣很快就将月嫂带了过来,“先生,”
莫俊卿看了一眼月嫂,身体稍微往后靠了一点,随意道:“你想办法给小姐做点思想工作。”
月嫂有点不明所以,“思,思想工作?”
“给她灌输点育儿经验,告诉她,孩子和母亲分开睡会更好。”
“这……”月嫂与女佣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到了彼此的疑惑,“先生,孩子和母亲睡会更好一些。”
莫俊卿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管哪个更好,我只要一个结果。”
“白天孩子可以任她玩,但是晚上,那小不点必须给我挪窝。”
月嫂:“……”
女佣:“……”
这样一本正经的瞎扯真的好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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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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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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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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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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