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虽然失忆,对她的态度却好了很多,对梵星的感情也是只增不减,虽有遗憾,但也不无收获。
儿子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她也看淡了很多。
许多事,自己不过于执着,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
她不再死拽着心底的愤怒与怨恨过日子,人生不过几十载,而她已经浪费一大半的光阴,剩下的时间里,她想,应该好好过了。
她从美国回来没几天,温建林就回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放下怨恨,眼睛变得清明了,还是他也开始尝试着改变。
他会在家里做饭,甚至是做上一两道她喜欢的菜。
虽然糟老头子不会说什么好话,情话更不用想了,但就那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出去旅游好玩么,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吃不惯。”她便瞬间缴械投降了。
虽然面子上拉不下,她总要硬邦邦的杠上一句,“你以前不都是一个人吃的么,我看你吃得挺香的。”
后来的后来,他说:“那是为了研究,现在是为了过日子。人过半百,我也总算是明白了,佳敏,生活里不能没有家人,以前是我混账了,没有好好考虑到家人,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仿佛是等了半个世纪的人,终于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了回响,除了泪流满面,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汹涌澎湃。
那个晚上,她在他久违的怀抱里,哭的撕心裂肺。
“你这个负心汉,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怎么那么混蛋,妻子不要,儿子也不管,整天就知道挖别人的坟,你也不怕别人心有不甘,死不瞑目,半夜回来找你……”
她窝在他怀里乱骂一通,也不管有没有理,骂到最后气都不顺了,开始咳嗽起来。
温建林被她骂的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帮她顺着后背,“别太急,后半辈子还长,还有很多时间骂我,先歇一会。”
刘佳敏抡起拳头朝他胸口揍了两拳,满脸委屈:“早干什么去了,儿子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她哽咽着说:“以后我们都要要对一言加倍的好。”
温建林大吃一惊,连忙问:“一言发生了什么?!”
刘佳敏哭着把美国大火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他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虚汗。
爱情是一个圆,兜兜转转,最后能够相拥在一起的还是当初那个人。
那天坦诚相见之后,两人终于放下隔阂,和好如初,再也没有吵过架,见面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甚至是恩恩爱爱的。
梵星听完刘佳敏的,很开心他们能有今天。
有时候温一言问起来父母的关系,她也只是笑着埋进他怀里,吐息如兰地说:“爸妈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是幸福的,并且会永远幸福下去。”
日子越走越快,反射弧稍长的人儿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它的流逝。
不知不觉中,梵星已经怀孕九个月了。
尽管是周六,但温一言还是有一个手术需要赶回医院去。
梵星和刘佳敏两人在家里研究着晚餐该做点什么。
刘佳敏想了想,说:“糖醋排骨怎么样?”她记得梵星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了。
梵星摇摇头,“医生说我血糖偏高,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刘佳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醒悟道:“看我这记性,一言跟我提过来着。”
略微思考了一下,她又说:“手撕鸡怎么样,我最近新学的一道菜。”
梵星笑着点点头,“好啊。”
“那行,一会我就出去买菜。”
两人敲定几道菜色后,刘佳敏正要出门买菜,不料却突然闹起肚子来,往厕所跑了两三回,整个人都有点虚脱。
梵星担忧地问:“妈,要不我们去医院看一下?”
刘佳敏摆摆手,小声说:“没事,只是肠胃有点不太好,我休息一会就好。”
梵星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吧,顺便把菜也买回来。”
“你可以么?”刘佳敏看了看她九个月大的肚子,有点不放心。
梵星笑了笑,拉长声音说,“可以。”
她帮刘佳敏揉了揉肚子,接着说:“医生不是也说让我适当做点运动么,这里去菜市场也不远,来回走走刚好。”
刘佳敏当然记得医生的叮嘱,只好轻声嘱咐,“那你小心点。”
“好。”
梵星换了身衣服,穿上鞋子便出门了。
因为是周末,时间也还算早,除了花园里有几个一起耍太极的老人家,小区内很安静,没什么人。
经过花园的时候,梵星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身体不禁晃了一下。
一阵一阵的失重感袭来,她缓缓坐了下来。
心跳无比剧烈,梵星强撑着从包包里翻出手机,脑袋越来越重,黑白交替间,视线越来越朦胧。
梵星好不容易打开了通讯录,但还没有拨打急救电话,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手机也从手中滑落。
看到有人晕倒,还是个孕妇,花园里耍太极的几位老人家连忙围了过来……
再醒过来的时候,梵星脑袋沉重的躺在移动担架车上,身边有推送她的医生护士,有追着跟上来的婆婆,还有她穿着白大褂,神情难得出现慌乱的丈夫……
她感觉肚子特别痛,挪动了下嘴唇,想开口说话,却没什么力气。
护士边走边说着话,什么大出血,手术之类的,她整个人都很累,听不太清楚,只能听到这几个字眼。
一起的医生问:“联系好黄医生了么?”
“黄医生已经在去手术室的路上了。”
“让温医生赶紧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孕妇快支撑不住了。”
“好。”
进被推进手术室前,梵星已经痛的麻木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艰难地扯住了温一言的白大褂。
“老公,”她气息不顺,说话已经很吃力了,“我,我最幸运的事,是拥,拥有两个很爱我的人,如果我真的,真的……请你帮我,帮我照顾好爸,爸爸……”
“别说了,没事的,没事的,听话,别说了。”温一言抿着唇,向来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些破碎,紧紧抓住移动床的边沿,用力想把她推进手术室。
“还有你,”梵星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很虚弱,一张脸白的几乎没有血色,“不要孤独,答,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孤独。”
温一言额前因为恐惧而泛起一层冷汗,是的,此时此刻的他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恐惧。
紧握着床沿的手颤抖着,温一言望着她眼中了一层水雾,有破碎的泪从眼角滑落,这是梵星第二次见他落泪。
梵星哭着伸手想帮他擦掉脸上的泪,“别,别哭。”但她没有力气,手根本碰不得他的脸上。
她既无助又崩溃,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办法帮你擦掉你的眼泪。
她只能不停的呢喃着,“别哭,别哭,我心疼……”
看着她脆弱无助的表情,温一言的一阵阵刺痛,连呼吸像夹杂着北极冰川的寒,几乎要把他的整个心脏冰冻起来。
闭了闭眼,他弯下腰,重重的吻了她一下,硬声道:“会没事的,我等你出来。”
医护人员急忙将梵星推进了手术室,一旁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随后也跟着进了手术室。
刘佳敏站在一旁捂着嘴哭泣,刚刚医生说梵星的情况太危险,她,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温一言靠在墙上,向来修长挺拔的身躯突然有些颓然。
他靠在墙上,神情恍惚地看着手术室。
就在手术室门上的灯亮起的瞬间,温一言的脑袋骤然疼痛起来——
疼痛伴随着一幕幕的画面,一起涌进了他的脑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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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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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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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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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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