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艺品厂确实是秦江家独有的产业,当初搞投资承包全是秦福兆一人出钱。他数次游说秦福临和秦福祥,希望他俩也跟着一起投资,却数次被各种理由拒绝,最终只好一个人硬起头皮单干。
这些事秦江的大伯和三叔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当年他们也是有苦衷的——穷了多少代的人,终于挣到点家底,够得上电视新闻里说的小康水平了,却又要把还没捂热的票子全掏出去,一旦投资失败,就得个个打回原形。想想那可怕的后果,二人是宁愿不发大财,也不可失了小财。
往事历历在目,秦福兆意外过世后,他们又哪里搁得下老脸,来和侄儿子们争工厂股权?
但他们的子孙们并不了解那段历史,见秦家三房中唯有二房独大,早就眼红心跳加妒嫉得怒火中烧了。秦江家遭遇变故,的确不幸,但和他们那些外姓人能有多大关系?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赶紧把该捞的好处捞过来才是正理儿。
否则等哪天秦江那厂长当出了经验,和秦福兆一样牛逼哄哄起来了,又或者他那瞎眼弟弟不萎靡不振了,愿意跟他哥一起管厂子,那他们不就又得干瞪眼了?
秦江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冥顽不灵,傅闻青心理上得了点安慰,语气也缓和多了,索性她也不再遮掩,想到什么就直接问:“大江哥,下午在你办公室里吵吵嚷嚷的那帮子人,是来逼你分股权的吗?”
“啊?这你都……”秦江背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这次连额角青筋也在亮闪闪的汗珠中鼓了出来,傅闻青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呀!他还躲躲闪闪瞒个什么劲?
“小傅,我,我知道你都瞧见了,可是,我求你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大嫂行吗?你是不知道,她看上去脾气比谁都好,其实性子躁得很呢,万一得知……嗨,这些事够乱的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顾着她,不让她和班亲戚撕破脸呀!”
秦江说着,抱着脑袋往地上蹲去。他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就是处在风暴漩涡正中的人,就算此时还能喘气,下一秒也可能窒息死掉。
傅闻青沉默了,两个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傅闻青才走过去蹲在秦江旁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胳膊说:“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是能把一个人逼死的。你之所以左右为难,就是因为你固有的陈旧思想在作怪。大江哥,从你给自己筑起的道德牢房里走出来吧,用不法手段毁坏货物,给工艺品厂造成巨大损失的罪魁祸首,才真的该去坐牢。你用你的善良帮他们掩盖罪行,不是错上加错吗?”
“是啊~假如这批货真的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我明明知道了也不说出来,可不就成了包庇纵容犯罪了呀!”
秦江恍然大悟,又抬起头看打破了的窗户。
他清楚记得,上个月朱凤巧和秦冬来工厂找他“谈判”时,把他们家五岁的儿子也带来了。那小家伙在办公楼外玩耍,从花圃里抓泥巴到处乱扔。那家人走了之后,仓库里就开始出现老鼠了,那么鼠患不是他们造成的还能是谁?至于小孩砸破窗户是朱凤巧指使的,还是无心之过,老鼠又是不是他们故意从破洞往里放的,真就只有警察能调查清楚了。wWW.ΧìǔΜЬ.CǒΜ
傅闻青问的问题,秦江还没有回答,但是到这时,他的确不必再把她当成是和秦家事无关的“外人”,憋了一个多月的苦如果向她倾诉出来,除了找个发泄出口,也算是有个人一起出主意了,这样做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又何乐不为呢?
秦江找块塑料托板坐下,傅闻青坐在他旁边。
秦江说:“当年我爸之所以能拿出那么大胆气承包下整间工艺品厂,是因为我妈她们家有一门祖传绝活,叫绣染。众所周知,绣品要想色泽鲜亮、图案生动传神,除去绣工要好,用来刺绣的线也得是上好的,否则成品档次就不会高,也卖不出好价钱。谁也不敢随便给成品刺绣上颜料,一般人都会认为,那就是毁掉刺绣。一幅刺绣一旦染上颜色,可不叫点睛,而是叫受到了污染。”
“给已经完成的绣品染色?”这说法,傅闻青这个在镇上长大的孩子听来也觉得新鲜,她也从没见过绣品上还有点染的部分呢。
秦江挠挠头说:“但我母亲懂这门手艺啊。她家有祖传的特制染料,秘方就只有有资格传承绣染技术的接班人能知道。那种染色方法,可真是神了,墨汁滴上底布,不晕不散,几乎看不出是用笔画的。并且还能和彩色丝线完美融合,做到画与绣融为一体,足以弥补绣工在构图上的缺陷。”
“哇~这的确是太神奇了!可是,这里怎么见不到绣染品呢?”傅闻青又好奇地四周打量,确实没找到秦江所说的那种与众不同的工艺品。
秦江轻叹一声:“我爸刚接手工艺品厂时卖过绣染品。但是,那种制品必须纯靠手工打造,制作一件的成本极高。售价高昂不说,生产数量也无法满足流通市场的需求量。后来眼看普通工艺品的销量大增,单靠流水线生产,加上从村民手中收购,就足以撑起这厂子的经营,每年刨掉成本还有大额盈利,爸爸就放弃了对绣染工艺品的推广。”
“可实际上,工艺品厂是靠绣染打开营销局面的,正是那种极为珍贵的绣品让你们的那些客户知道了工厂的存在,对吗?”傅闻青问。
秦江微微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一直就知道,爸爸很舍不得放弃妈妈从家族里传承来的手艺,特别是妈妈因肺癌去世后,他做梦都想把绣染的产线重新开起来。他指望把生意做去北上广深,甚至做去国外,让秦桥工艺品厂摇身一变也能成为跨国的出口加工厂,拿到国家出口资质,可是单凭普通的这些布老虎什么的,远远不够。生产这些东西的厂家实在是太多,小商品市场里是满街都是,我们又哪来的竞争优势?”
“我明白了!”傅闻青惊呼,“你们家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绣染,尽管秦伯伯为了盈利暂时将绣染技术放在了一边,他却由始至终也没放弃过,一直就惦记着哪天能让这技术重新大放异彩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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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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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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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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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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