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开车已经远去,四下无人,薛玉年从草丛里背出女人,放在摩托车后座,女人的身体自然下滑,倒在他身上,别说抱住他,连坐直都很困难。
他先自己坐好,让女人靠在他的后背上,又拿出一根绑快递的皮筋,将女人在他腰间的双手套在一起。
他害怕那名男子仍在前路等他,便在岔路上开进了轿车进不去的小道,大概开了六七公里,才驶入主干道。
此时,又有一辆周身黑色的车辆如鬼魅一般跟在他身后,他立刻加速想甩开车子,但是摩托车的发动机却发出了干瘪的声音,他越来越慢,那车却越来越快,他心中暗暗叫苦,那车终于拦在了他的面前。
从车子下来的是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个子不高,休闲装扮,看起来极干练。
她一言不发,走到他身后,掀起女人挡在头上的头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容不得薛玉年拒绝。
她的眼神很深沉,就像扔下石头也激不起涟漪的死水。
薛玉年害怕她误会,立刻强调只是在半路捡了女人,真正造孽的是别墅里的人,他去送了外卖所以知道地址,如果需要他可以作证。
女孩点头,谢过了他,说以后会联系他。
薛玉年以为女孩是看他诚恳,才让他走。后来才知道,那女孩是任晓宁的助理小新,她只是清楚前因后果才让他走,事后,他还收到了一笔封口费。m.xiumb.com
“原来我是在那之后才逃走的。我全都忘了。”
任晓宁的泪水汩汩而出,她必须要忘记才行,那么痛苦的回忆,只是想起内心就如被剜掉一块。所有人都不过是陪着她演了一场戏,因为不这么想,她就无法活下去。
父亲为了她的名誉付了一大笔钱,让那些人闭嘴,别人只当她是伤心,没人再提,但她真的全忘了。
她的内心一直有空洞,为了维持住这个谎言,她一直在失控的边缘,不知道哪一刻起,她会想起一点,但很快又会忘记。
但她潜意识里是知道的,明明助理换得很勤的她,一直将小新留在身边,害怕小新会超出她的掌控,害怕别人会知道。
当我拿起石头砸向史铮时,不仅仅是因为他羞辱了我,我更害怕他把我的那些事说出去。如果是他,他连我的脸都不会打码。
但是我现在想起的就是真的吗?
她跪在地上,天旋地转。
“任小姐!任小姐!”
薛玉年上前抱住她滑下去的身体,她的身体很柔软,头发带着橘子花的香气,她表现出的痛苦没有让她变得丑陋,反而更加真实了。
他一直在看着她啊,从拿到综艺剧本以后,他就知道任晓宁会参加。他心中忐忑,害怕会吓到她,却也期待,她见到他会说些什么。
但她全都忘了。她对他的反应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就连那种高高在上的自然厌恶本身都充满了距离,薛玉年想:“忘记也好,不是那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在12岁时,薛玉年见证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殉情,故事的男主角是他的哥哥薛玉恩。
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贾闰月姐姐和哥哥差了半岁,两人从小就认识,还上了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贾姐姐和哥哥的关系很亲近,两家人对他们的事心照不宣,父亲还曾经在正月走动的时候说过,要是两人考不上大学,就把好事办了,晚点领证也无妨。
但是在贾姐姐刚满18岁那一年,两人一起投了河,捞上来时,早就没了气,两人的胳膊还绑在一起。
薛玉年的父亲病倒了,他一个男人拉扯大两个男孩本就很不容易,整天告诫他们两个人不要惹事,打坏了人他可赔不起,两个孩子也一直老实,老大玉恩虽然不像玉年学习成绩那么好,但老师也说,这孩子实在,考个大专的汽车专业不成问题,以后出来工资三五千的,您老就享福吧。
福气一瞬就消失了,两家人都是懵的,为什么会自杀?
薛玉年一点也不明白,哥哥不像他那么活泼,反而显出一种同龄人没有的老成稳重。
哥哥下了课就帮父亲干农活,周末还会烙一周的饼子,当下周的干粮,假期到县城的超市里打工,还会把工钱的一部分当成零用钱给薛玉年。
当然,哥哥也不写作业,也会偷偷摘邻居地里的西红柿来吃,但不妨碍他是一个好哥哥。
然而打击接踵而至,贾姐姐死时怀孕了。
贾姐姐的尸体并未验尸,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两人曾经在肮脏的小诊所里咨询过堕胎的事。医生看他们年纪都太小,给他们说了一个最优惠价,但两人声称还要考虑考虑,出门走了几公里就到河堤边携手跳了。
贾姐姐的家人没有来闹,可能是怕丢脸,只是不久就搬家了。屋子一锁,地里的农作物不要了,好似逃难。
父亲也是一病不起,薛玉年为了照顾他,不得已办了休学。医生说父亲的肝、肺都不好,但最主要是累,要多休息。
可父亲是心累啊,他听多了县里的风言风语,就算没病也会咳嗽两声。
据说贾姐姐的孩子不是哥哥的。在某个同学的学子宴上,他们喝多了,让哥哥把贾姐姐叫来,给大家瞧瞧。
哥哥说手机没电了,领头的那个拿出自己的,直接按下贾姐姐的电话号码,说如果哥哥拒绝,就不是真男人。
接下来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有人说他们灌醉了贾姐姐,一起祸害了她。有人说他们只是灌醉了她,哥哥送她回来的时候,趁人之危。
但薛玉年相信的是最后一个,他们把想保护贾姐姐的哥哥打了一顿,并且威胁他,再插手明年的地就不给他家种了,然后让他在门外把守,不让别人靠近。
薛玉年记得那天,哥哥鼻青脸肿地回家,脸上的表情发灰,就像出殡的时候,棺椁里殓着的尸体。
哥哥从那天起已经是躯壳了,他跳下去只是将躯壳也放弃了。
他们必须一起死去,因为无论留下谁,都无法忍受那种痛苦,就像是纯黑咖啡,冲淡也在嘴里留下那种余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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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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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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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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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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