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拿性命陷害于你,老四啊,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是希望你一切都好,但若是你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朕也是要管教的。”建阳帝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薛延,说出来的话像是重锤,一下下的敲打着薛延:“几个皇子之中,先太子体弱,本就不能继承大统,朕一直让他坐着太子的位置,只是想借机选择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老三有护驾之功,朕吩咐他的事他也都做的不错,所以朕才属意于他,你能明白吗?”
在无人能够看见的角落,薛延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他知道,建阳帝这是将他都看透了,一定猜到了他命人向薛骋下手,所以才如此敲打他。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了。”
“这天下需得交给一个能拿稳的人,老三虽然有些执拗,钻牛角尖这个毛病也难改,但他可以造福百姓,这便是好事。”
“是,父皇说的对,三皇兄确实适合。”薛延意识到自己是在顺着建阳帝的话说,急忙又改口道:“可他若是真的和乱臣贼子走的过近,这对父皇您的安危是没有益处的,父皇还是小心为妙。”
建阳帝点了点头:“这个朕明白,也不劳你多费心了,朕会调查此事的,你退下吧。”m.χIùmЬ.CǒM
走出门后,冷风吹在薛延的身上,让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手下看他状态不对,连忙将人扶住,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薛延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或许我不该这么做,不如直接杀了他方便些。”
手下吃了一惊,立马看了看左右,担心的说:“殿下慎言,这可是在宫中!”
“在宫中又有何妨?若是我不能在此事掺和,那父皇迟早要知道我欺骗了他,欺君之罪我哪里能担得起?”薛延深深叹了口气:“不论那个人姓甚名谁,他必须是苏家的余孽,必须是!”
给一个人造身份这种事,他不说做的手到擒来,但也绝对是容易的。
等薛延走后,建阳帝咳嗽了一声,一道身影从后头走来,低声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手下的人盯着马赋祥兄弟,人没看住也就罢了,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办事如此差劲,还能不能让朕信任于你们?”建阳帝不满的说着,未曾抬头看他。
那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微臣手下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罢了罢了,朕也不愿责罚于你,朕还有件事交托给你办,别人的话朕不放心。”
“什么差事,陛下直说就是。”
建阳帝放下了批阅奏折的羊毫,将折子展开在龙案上晾干,语气无波:“老三似乎和苏家的余孽搅到了一起去,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朕准备立他为太子,却没打算真的把这个天下交给他,朕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皇位,若是不能再坐个几十年,朕恐怕到死都闭不上眼。”建阳帝看向他:“你明白朕的意思吗?调查出那人的身份,不论他是不是苏家的余孽,趁着老三和他接触还不算深,取了他的性命,让朕能够安心。”
建阳帝担心的事很简单,那就是薛骋成为太子有了继承皇位的能力后,和苏家的余孽联手杀了他,这是他不能允许存在的风险。
“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夜深人静,苏尧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和对面坐着的丁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薛骋也知道他的身份特殊,现在不知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自己,苏尧断了条胳膊,从前的功夫如今大打折扣,让他和丁钊住在一起薛骋会放心些,起码有人想要伤害苏尧时,丁钊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没想到裴姑娘竟然就是当年的苏姑娘。”丁钊美极了,为苏尧铺着被褥喋喋不休道:“苏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家殿下心爱苏姑娘,那是性命都能心甘情愿付出的!当时苏姑娘被马赋祥杀死在边关,就是我和殿下赶过去的,只可惜去晚了一步。”
苏尧捕捉到了这些话里的重点,忽然抬起头来问:“你可知,与我妹妹一同被流放的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丁钊手上的动作一顿,知道不小心提起了苏尧的伤心事,本来不想说,但苏尧那迫切的眼神,他也不得不说了。
“苏公子,我是真的不想说,怕你会伤心。”丁钊叹了口气道:“苏家的大少夫人撞死在了城墙边上。”
苏尧的眸光暗淡了下去:“大哥和大嫂的感情最好,大哥保家卫国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却换来那样的污蔑,整个苏家都被陷害,大嫂那样刚烈的性子,又如何能够忍受。”
丁钊小心翼翼的继续说:“二少夫人和苏姑娘一同被流放,还有您的侄女。”
“小秋儿?”苏尧抬起头来:“他们竟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按理说男丁被处死,女眷除了流放,还有被关掖庭局的刑罚,像小秋儿这样的孩子,应当在掖庭局才是啊!”
“苏公子,您想想当今陛下,他能够允许被自己害死的人有后代留存于世吗?”丁钊直言道:“您的侄女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进了掖庭局的人也不能被随便处死,她已经有了记忆,等她长大了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陛下他不敢留着苏家的活口。”
苏尧攥紧了拳头,眼睛慢慢的闭上:“那我的妻子呢?”
这下丁钊沉默下来,好半晌才说道:“我们赶到时,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您的妻子身中几刀,苏姑娘更惨一些。不过您放心,我们家殿下和我已经让各位都入土为安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会是如此,可这血淋淋的真相还是令苏尧有些喘不过气,悲哀的笑道:“我父亲从小教导我,要保家卫国,要效忠陛下,他若是早知道苏家会遇上这么一劫,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丁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暗中狠狠的抽了两下嘴巴子,想着转移话题便说:“不过苏姑娘都能重生一次,或许您的妻子如今也重生了。而且我们家殿下将苏姑娘视为心头肉,您作为她的亲人,对这门亲事是怎么看的?”
“你们家殿下,有心娶我妹妹?”一提到妹妹的婚事,苏尧将所有伤感一收,端出了当家做主的样子:“我妹妹是我们父子从小捧在手心的,如今父亲和大哥蒙冤遇难,我作为苏家仅剩的男丁,必须要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
其实他这样说也只是吓唬罢了,毕竟此刻的裴十柒有她的父亲和哥哥,苏尧说的话不起任何作用。
可丁钊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笑嘻嘻的凑过来:“您放心,我们家殿下只会视她为难得的珍宝,就凭苏家出事时殿下跑东跑西帮着操持,顶着压力为苏家分辨,您就能看出他的真心实意。”
“若是你家殿下想娶我妹妹,不知我妹妹是什么位置?我们苏家的姑娘,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那是自然!”丁钊替薛骋说道:“就算陛下让裴姑娘做妾,我们家殿下都是不能让的,他可舍不得!”
听见丁钊这样的保证,苏尧心里也有数。
其实他并非存心刁难,只是他离开妹妹这么久,错过了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说这些也只是想掩饰心中的落寞和难堪而已。
“还是要看我妹妹自己的心意,她若是同意,那我便没二话了。”
丁钊想说却没说的是,在得知裴十柒就是苏绽青后,薛骋那是坐不住睡不稳,今日已经赶去了裴家。
霁月居内,一轮圆月挂在空中,裴十柒推开了窗子,感受着初春的晚风。
屋内没有婢女伺候,除了烛火爆开的响声以外,再没了其他动静。
裴十柒早就有心向薛骋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她不敢。
一想到薛骋会不信她,会把她视为妖精鬼怪,裴十柒的心就难受的厉害。而且薛骋爱的是苏绽青,她不再是苏绽青的壳子,薛骋万一讨厌她呢?万一觉得她是在骗人呢?
那晚他们两个生死一线,薛骋向她吐露了自己的心意,裴十柒就想要说实话,可一想到两人死了遗憾还存于世上,她便没敢说。但现在既然一切都明朗了,她是不是应该也吐露自己的心意呢?
太多事让她不知该如何抉择,看着空中的圆月,裴十柒忍不住嘟囔道:“父亲,母亲,若是你们泉下有知,可不可以指点女儿,告诉女儿该如何选择?”
没人明白她的心意,只有她自己,薛骋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住了好久了。
“选择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拜托给别人那是逃避。”薛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裴十柒猛然转头,正看见他站在廊下。
月光悄然无声的将他包围,仿佛周身镀了银光,让裴十柒的心空了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薛骋没有回答,而是慢慢的走近,隔着打开的窗子看向她:“我有话同你说。”
裴十柒不敢在这个时候和薛骋对视,她后退了半步,有些不自在的问:“我二哥哥在你那儿如何了?”
“好的很,我当然会好好待他,担心会有人伤了他,还让丁钊与他同住,丁钊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会照顾好你二哥哥的。”
裴十柒忍不住扭捏,她其实也不想的,两只手在身后绞在了一起,不自在到了极点。
“丁钊是你最信任的人,那我呢?”裴十柒忍住恶心问:“我和你并肩作战了这么久,难道你不够信任我吗?”
“当然不是。”薛骋有些急了,声调也控制不住的升高了一些:“你和丁钊不一样。”
裴十柒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期待他说下一句。
可薛骋就仿佛被什么封住了嘴巴,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与她对视,嘴巴半张半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不一样?”裴十柒忍不住问。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薛骋这心里也紧张。
他能够把心意藏在心里那么多年,可面对着真正喜欢的人,他却好像全身的胆量都被人抽走了。
看他不回答,裴十柒低下了头,轻声说:“方才你说有话告诉我,什么话?”
终于问到了这里,薛骋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似乎是在给自己力量。
晚风吹过,摇曳着院中的枯枝,发出窸窣的声音,这种轻轻的响动不会让人觉得吵,而是觉得莫名安心。
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都知道对方在等什么,又都不敢先开口。
可既然裴十柒已经问了,薛骋还是咬了咬牙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裴十柒脑中嗡的一声,腿也有些发软,甚至上不来气。
看出她好像不舒服,薛骋更加紧张了:“你怎么了?”
“无事。”裴十柒扶住窗框才勉强站稳:“你想娶的是谁?是裴十柒,还是苏绽青?她们可不是一个人。”
“她们是一个人。”
“不是。”裴十柒扭过头去:“苏绽青长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裴十柒和苏绽青长的不一样。”
她是有些逃避的,毕竟现在薛骋能心爱于她,可若是两人真的走到一起,不知薛骋会不会觉得别扭,觉得自己的爱付出错了。
经历了这么多,唯独情这个字是裴十柒未曾经历过的,当初她和言鸿泽定亲也不过是凭父母之命而已,对言鸿泽本人并没有什么情意。
“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不只是一个皮囊,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薛骋认真的说:“你是谁,我便心爱于谁,哪怕今日的你不是裴十柒,只是街角的一个小乞丐,我也会付出我的所有给你,只愿你能够高兴。”
裴十柒依旧低着头,她的眼眶装满了泪水,可当着薛骋的面她不敢哭。
薛骋的手伸进袖子,摸了半晌后掏出了一支木质的发簪:“你还记得它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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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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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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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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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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