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兰香见说不清楚,干脆冲着齐通跪了下来,眼带悲痛的说道:“大伯父!侄女和堂兄从小一块儿长大,就像是亲兄妹一样,堂兄出事侄女的伤心不比您少啊!但即便是这样,咱们也不能冤枉无辜之人才是。”
对于齐兰香这个孩子,齐通还是信的。
他看着齐兰香长大,若说自己的儿子不懂事,那齐兰香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到他恨不能把齐兰香当做自己的女儿疼。
“若真像你所说,那三皇子方才为何不提?救了人本是好事,他这么闭口不言,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齐通低沉着声音说。wWW.ΧìǔΜЬ.CǒΜ
齐兰香抹了把眼泪:“大伯父上一次梁国公府的裴姑娘落水,京中人如何议论嘲笑,您并非不知道!三皇子担心我也会因此坏了名声,所以与我约定,此事不告知任何人,我只需要悄悄的换身衣裳收拾好,不会有人多注意的。”
薛骋也适时说道:“本皇子只是好心,不想让一条性命折在了湖中,没想到还给自己惹来了这许多麻烦。”
丁钊也找准机会狠插一刀:“早知道齐大人是个不堪证据只凭相像便抓人的官员,皇子您还介意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属下为了救齐姑娘,这里衣还往下淌水呢,没想到齐家这般恩将仇报!”
齐兰香又羞又气,羞的是被救命恩人怪罪误会,气的是那贼人杀了她的亲堂哥,又要她的恩人背锅。
“大伯父,杀害堂兄之人,想必会些功夫,这会儿湖边如此热闹,没准儿他早就趁乱逃了也未可知啊!”
被这帮人说了一通,齐通的脸色阴沉的很。
原以为找到了一个嫌疑人,没想到自家侄女站出来给了人家清白,那现在错过了抓凶手最好的时机,只怕过后会如大海捞针一般。
“宁寿长公主。”齐通同宁寿长公主说道:“今日之事,涉及人命,还是微臣的骨肉,微臣悲愤交加,不由检查的仔细啰嗦些,请您勿怪。”
“齐大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要仔细些,我有什么怪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宁寿长公主早就失了耐心,下一刻便忍不住想要拔刀杀人了。
齐通双手一拱:“还请宁寿长公主行个方便,让微臣盘问一番您府上的下人。”
宁寿长公主眉尾狠狠紧绷,气的她面色十分的不好看,但随即她又慢慢放松下来,点头应允了此事。
人死在她的府上,她若拦着不让查,反倒是显得她心虚。
她又没杀齐胤海,有何心虚!
剩下的人慢慢撤离了宁寿长公主府上,朱玥陪同裴十柒坐上马车,还不忘安慰道:“今日之事胜在人多,若是你自己瞧见,恐怕要吓坏了。”
“我父兄都是会武之人,也都曾上阵杀敌过,我自小耳语目染,也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没想到乍然一见,还是觉得心里害怕,担心他出现在我的睡梦之中。”
朱玥轻轻的拍着裴十柒的肩膀:“裴姐姐这是多虑了,那死人只会到心虚之人的梦里,谁杀了他,他便要去找谁,裴姐姐可千万别这么想。”
“京城可真是乱了套。”裴十柒双手捂住了脸,狠狠一声叹息:“接二连三的死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朱玥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你害怕,我自小生长在南边,父亲也曾提枪上过战场,我也见过一些尸首残肢,但今日瞧见那齐胤海,看他嘴角涌出污血,还是觉得心惊。”
与朱玥分别后,裴十柒坐在马车之中,里头只她一个人,方才那委屈恐惧的神色如同出现在另外的人身上。
她轻轻撩起了车帘子往外瞧了一眼,街上的百姓并没因为齐胤海的死有什么不一样,想来是天子脚下常常死人,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等下了马车时,裴十柒又装作害怕起来,用帕子捂着心口,被流萤扶进了门。
当天夜里,石子击窗的声音引起了裴十柒的注意。
她知道,今夜薛骋会过来。
流萤就在屋内守夜,听见这声音十分敏感,恐惧的看向裴十柒。
然而裴十柒却淡然道:“开窗,请他进来。”
“姑娘可是知道外头的人是谁?”
“当然。”
流萤将窗子打开,薛骋单手扶着窗框,轻轻一闪身便进到了屋内。
“三皇子与齐通侄女齐兰香的事,我猜想了几种可能,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可以与真相吻合。”裴十柒坐在暗处说道。
薛骋倚在窗边:“不知裴姑娘都猜测了什么可能?”
“齐兰香不会莫名其妙帮助旁人,死的人齐胤海是她的堂兄,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若不是深知清白,不会平白帮你证明,对于那个杀害她堂兄的人,她觉得不是你。”
“我确实救了她。”薛骋撩起袍角坐了下来:“他们拘泥于杀人的手法,实际上在齐胤海还未进门时,便中了我下给他的毒,只是毒发尚有一会儿。”
“三皇子与齐胤海素无往来,怎么能轻易下毒给他?”裴十柒问。
薛骋接过了流萤端来的茶,拿起茶盖轻轻撇了撇浮面上的茶叶:“齐通对于自己儿子和长公主的关系多少知道一些,他惧怕长公主及瑞王,所以他心里即便不愿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用长公主府的名义送去了一盒点心,齐通会把东西送到他儿子手上的。”
谁能想到,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东西,是曾经送到过他手上的?
齐通再聪明,也绝对不会往这里想,在他眼里那个杀害他儿子的真凶还没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就算过后再往点心上面查,东西已经吃干净了,他又能查出什么来?
这样的做法,是让齐通无从查证,却又在心里给宁寿长公主存了个疑影儿。
“既然下毒已经成功,你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用刀子杀害他?”裴十柒问。
“因为今日之举,目的就是把你从瑞王他们的怀疑中摘出来,毕竟瑞王愚笨,我那四弟却是个攻于心计的人,他怀疑到你身上,远比瑞王怀疑到你身上要严重。”
裴十柒闻言眉眼闪动了一下:“所以你见齐胤海路过那些菊花,想着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嫌疑,便出手用刀子杀了他?”
薛骋点了点头:“你这话对也不对,我当时正在岸边等着丁钊把齐姑娘救上来,可没在齐胤海附近。”
听到这儿,裴十柒彻底明白了。
她轻声笑了两声:“知道三皇子武艺高强,却不知你连掷飞刀都这般厉害,实在是佩服。”
“没能把我抓住,只能说明他们对我不够了解,不清楚我究竟擅长什么。那把刀子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人亲手扎进去的,让齐胤海一刀毙命,成功死在菊花丛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齐兰香莫名落水,也是三皇子的手笔吧。”
他们二人像是对方的影子,了解彼此,也知道如何聪明的对付敌人。
“我还猜测,齐兰香之所以到湖边去,也是受了某人的指引,碰巧在那儿落入了水中。”
薛骋点了点头:“人死了,你却一直和别人在一起,这嫌疑便能洗的差不多了,下一次再动手时,记得注意些。”
“记得了。”裴十柒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杀齐胤海的原因我还不知,难道他与苏家有关?”
薛骋愣了一下,停顿了片刻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裴十柒沉默了一瞬,心道自己一年多前死在沙漠,这一年的记忆完全没有,哪里能知道齐胤海的事。
但这也不难猜,齐胤海的父亲齐通是当初审理苏家案子的主审官之一,他若是刚正不阿苏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我不知道,没多了解过,但是我能猜到一些。”
“你的为人处事,尽是靠猜吗?”薛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齐通那人你先别动,宁寿长公主与一年前的事关系密切,齐通和她说不定狗咬狗一嘴毛,我们只需要稍加推波助澜一番,便能够看好戏了。”
这会儿的瑞王待在长公主府内,看着宁寿长公主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的走,忍不住说道:“大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那齐通的身家性命都在我们手里,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他真敢查您不成?再说人又不是您杀的,你怕个什么!”
“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定。”宁寿长公主回来踱步着说道:“我瞧着那齐胤海的死相,和当初李政的思想一模一样。”
瑞王愣了一下:“不会吧?大姐你当时是怎么杀的李政?”
“自然是用的那包药!”宁寿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那药是我让太医帮着配的,服用后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死相就和齐胤海相同。”
“中毒后的死相不都是那样吗?也没什么奇怪。而且齐胤海不仅中了毒,他还中了刀呢。”
宁寿长公主没将瑞王的话听仔细。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床榻上头摸索了一番,然而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瑞王紧追进来:“大姐,你在找什么?”
“我的药呢!”宁寿长公主在这一刻手脚有些发麻:“我那包药就藏在床帐子上头,都已经许多年了,无人动过,怎么突然不见了?”
瑞王不信,搬来了一把椅子,自己亲自站在上面找。
然而结果和宁寿长公主相同,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齐府现在灯火通明,很多下人都穿行在府内,为了齐胤海的丧事做准备。
齐通坐在齐胤海的房间,哭肿了眼睛,他的夫人更是哭晕了两次,这会儿下人来报,说夫人又晕过去了,连郎中开的药都未曾喝下一口。
“不中用的东西!儿子死了,她还来给我添乱!”齐通一气之下,摔了手里的东西。
下人不敢再多言语,急忙退了出去,生怕走的慢一步会被齐通的愤怒伤害到。
薛骋躲在一旁,见下人出去后,他闪身进了房间,入目的便是齐通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背影。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齐通抓起手边的茶盏用力一砸:“不是说了什么事都别来打搅我吗!”
他以为下人来报的是夫人的事情,然而一转头,身后的人竟是薛骋。
这大半夜的,薛骋突然前来,让齐通被迫打起精神,缓了口气问:“大晚上的,三皇子是从哪进来的?”
“本皇子想要去的地方,没人拦得住。”
齐通冷笑一声,又转过了身去:“三皇子从未踏足过微臣的府邸,今日漏液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话说吧?”
他没有心情为了自己错怪薛骋的事道歉,哪怕是皇子在他面前,他也实在卑微不起来。
唯一的儿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宁寿长公主的府上,他却无能为力,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这股火气憋在他心里,一日之间多了许多的白发。
薛骋走近了他,将手里的一个纸包搁在桌面上,手指按在上头,慢慢的推到了齐通的面前。
“这是什么?”
“齐大人可以打开看看。”
齐通狐疑的将纸包拆开,见里头还剩下一些白色的粉末,闻着没有一点味道。
“令公子今日死相,本皇子瞧着有些眼熟,口吐黑血手脚发灰,和当年一个人的死相很像。”
这话让齐通心里一惊,撇过头去不敢看薛骋。
薛骋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驸马李政当年就是死于毒杀,当时他与姑母已经分居了多年,无人愿意搭理他,父皇便吩咐我去查驸马的死因,所以没有人比我还了解他死时的样子。”
而且当时的事并非他一个人在查,身为顺天府尹,齐通也在薛骋的身边。
薛骋知道的事,齐通也都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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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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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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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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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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