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路过了梁国公府,瑞王驻足在门前望着匾额,薛延也停下脚步,随着他看过去。
“本王总觉得,这个裴家的姑娘,与很多事都有关系。”
薛延听见此话询问道:“皇叔可需要侄子去帮您查证一番?”
瑞王点了点头:“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梁国公府之中,裴十芳照比从前安静了许多,也不讨要什么,只是没有声响的坐在那儿,仿佛受了什么委屈。
裴十柒也没多待见她,问过杜氏身子如何以后,又问了长春侯府的人有没有再来打扰,除此之外再没了话头。
画屏一向看不惯裴十芳,流萤担心她嘴巴太利会惹出事端,于是将她扣在房中,不让她出去侍候,这让画屏心里有些不愉快。
“堂姑娘与咱们姑娘闹成那般不愉快,怎的还来府上?每次她一来都要占些便宜才成。”
流萤瞪了她一眼,手上忙碌的动作不停:“就算堂姑娘和我们姑娘闹的不好,人家也是正头主子,是国公爷的亲侄女儿,有没有你一个下人说嘴的份儿?姑娘愿意接待堂姑娘,你当是看在堂姑娘和二夫人的面子?那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一次她们母女在大门前哭闹惹来许多人围观你忘了?”
画屏嘴上不服:“可她每每过来都要许多东西,姑娘的首饰衣裳她都挑好看的拿,刚到手的时新锦缎她也挑贵重的选,有时候厨房做一盘新的点心,她都让姑娘找个食盒给她装回去,凭什么她一来我们姑娘就得受委屈。”
“那是从前,现在我们姑娘可不同了,姑娘厉害着呢。”流萤将几匹料子叠放整齐,回过身说:“从这两次姑娘与堂姑娘的交手,我便瞧出了,姑娘不会再惯着堂姑娘了,量堂姑娘也不敢多放肆,毕竟就算姑娘好性儿,国公爷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知道她们母女算计过姑娘,还能对二人闻言相待?”
正说着话,银烛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个方盘,显然是刚刚过去添了茶水。
流萤问道:“怎么样,堂姑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银烛笑了一下:“姐姐可别说,今儿堂姑娘特殊的安静,还是咱们姑娘主动搭了话她才肯吭声。后期我又进去一回,听堂姑娘说起什么情分、亲戚之类的话,大概是不想与我们国公府断了联系吧。”
“国公府这般富贵,她从前就红了眼,眼下好东西没了她的,便宜也再占不着,她当然急了。”画屏又说。
“你行了。”流萤训斥道:“堂姑娘改好了就成,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论她们母女二人如何,都是二老爷的未亡人,国公爷是一定要善待的。从今日起,你这些酸话气话统统给我咽回去,在姑娘面前更是不准提。”
画屏一向听流萤的话,霁月居中的婢女也都听流萤的话,因为流萤是跟着裴十柒时候最久的,平日里做事也最沉稳老成滴水不漏,很多人都欣赏和佩服她。
因此这一次,画屏也只能乖乖应是。
银烛看着二人笑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厨房做了些菜品,姑娘记得流萤姐姐喜欢松子鸡,自己折了半只剩下的都没动过,留着等会儿回了霁月居吃,还有画屏喜欢的糯米排骨,姑娘给拨了好几块呢,你们为了这点子事吵吵闹闹,让姑娘听了可不寒心。”
后屋的人说了什么,前头的人不知道,裴十柒拿起一块点心放在手心却没有吃,语气淡淡道:“父亲准备了一些布料,快入秋了,秋老虎咬过人后天气就要冷下来,一转眼也就是这一个多月的事,因此早早备下布料,知道你会上门,让我转交给你。”
裴十芳一听这话,顿时眼眶一酸,跪了下来。
“好妹妹,从前千错万错都是姐姐的错,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大伯父还愿意原谅我,从前都是我不懂事啊!”
听她抽抽噎噎,裴十柒依旧一脸的冷淡。
“这一次你能记得父亲的良苦用心,能知道父亲对你们这些亲戚的在意,只盼下一次堂姐和婶娘能不忘父亲对你们的照应,肯口上留德。”
裴十芳摇头道:“堂妹,你要相信我和我娘,我们都知道错了,日后再不会不顾言行伤害国公府了。”
“你与我都姓裴,都是裴家的人,需知道什么叫做共荣共损。当初你们只想着占便宜,我们国公府最不差银钱,给你们也不妨事,可后来慢慢的演变成对国公府主子的伤害,这便触及了父亲的底线。倘若你们知错就改,日后督促彼此认真悔过,父亲还是愿意接纳你们的。”
“这次长春侯府的事,连累大伯父和堂妹随我一起丢人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一个小小的肚兜,说大此事还不算大,说小此事也不算小,好在长春侯府自有短处被父亲抓住,否则此事只能硬碰硬着化解,到时候又是一场战争。我只盼姐姐能记得那日的教训,别害了自己,又害了旁人。”
“妹妹的话,姐姐都记住了。”
裴十柒站起身来:“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也用了午饭,堂姐没事就离开吧,我也要回房休息了,等会儿我叫婢女将布料拿给堂姐。”
离开梁国公府的裴十芳,刚要上马车,余光忽然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在望向她这里。
她转头去看,果然与一双眼睛对上了。
那男子生的仪表堂堂,周身气度文质彬彬,让裴十芳不由久看了一会儿。
她不认识那男子是何人,但她能确认的是,此人绝非寻常百姓。
看他的穿戴、气质和相貌,哪里会是普通人呢?许是什么贵族家的子弟吧。
想着这些,裴十芳坐进了马车,随着马车行驶,靠近男子所在时她撩开了车帘,又轻轻的看了一眼。
夜深人静,一道身影翻墙而出,另一人从拐巷中快步走来,抬起手来一把剑便搭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那人被吓坏了,却见对方蒙着面瞧不清楚,皱眉道:“我可是瑞王的小舅子,你敢杀我?”
“就是知道你是瑞王的小舅子,我才要杀你的。”那人没有废话,一刀抹了此人的脖子。
他低下身剥开瑞王小舅子的衣襟,拔下了他脖子上坠着的项链,正要抬脚离开时折回身来,用手指刮下一些墙上青绿色的苔藓,抹在了他的额间。
月光之下,此人摘下了蒙着面的黑布,赫然就是薛骋。
他将那项链握在手中,刚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如今自己杀人,还要仿我做事,闹的人心惶惶,对你也不好吧。”
薛骋转过身来,看着同样身着黑衣隐于黑暗的裴十柒,问道:“你也盯上他了?”xǐυmь.℃òm
“原先还没有,直到前不久知晓了他手上有苏绽青生前的项链,我觉得怀疑所以探听了他与旁人说话,才知当初苏家的事他跟随瑞王对苏家人挥下屠刀,拿走了苏家许多的东西。”
“他想将这项链带来给他的外室,若他不这般张扬,你我恐怕都没注意到他。”
裴十柒走近薛骋,伸出手来:“把项链给我吧。”
薛骋下意识的攥紧了那条项链上坠着的玉:“拿你的玉佩来换。”
他知道,这块玉佩裴十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给他的,所以这条项链裴十柒也要不回去。
“你要不要这么小气?”裴十柒忍不住说:“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若裴姑娘不引我落水,又怎会跳下去救我?都怪我心太软,只以为你要掉下去,所以我才伸手搭救,没想到被你骗了。”说到此处,薛骋眸光一暗:“不过上一次在公主府,裴姑娘差点死在湖里,这次却能将我救起,我真好奇裴姑娘你究竟有几副面孔?”
裴十柒担心薛骋察觉到什么,于是心虚道:“你问的如此详细,我懒得回答,大不了这项链我不要了。”
薛骋松了口气,攥着项链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
苏绽青留给他的东西,实在是不多。
“最近我查到一些参与那件事的人,不过都是一些暗地里的小人,若是想报仇,需得把这些人先弄死,才能向他们的主子寻仇。”
“瑞王娶的是范家的嫡长女,那范长山作为瑞王的小舅子,跟着他姐夫做了不少欺男霸女的行当,又牵连苏家的事,死了是理所应当。”裴十柒说到此处顿了顿:“不过他如今在刑部任职,方才我刚想杀他,却怕乱了朝政,没及时下手,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薛骋回答说:“他在刑部领的不过是一个闲职罢了,刑部尚书安排他的一些活都比较轻松,要么是查一些积年的老案子,要么是一些简单的新案子,他指派手下就成,不用亲自出马,因此刑部有他没他都一样。”
裴十柒等的就是他这一句。
“刑部每日接触的人多,形形色色的,还与朝政有关。三皇子出宫多年却未曾有自己的职位,何不趁了这次机会,拿下他范长山的职位?若你稳坐刑部,日后咱们行动也好调查也罢,都会方便些许。”
薛骋没想到裴十柒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说:“我不喜朝堂争斗,也不愿身上多加职责。”
“当今刑部尚书是瑞王的人,他能对百姓有几句实话?放任他替瑞王做脏事不管,我想这并非三皇子本意。”
“刑部尚书深得父皇宠信,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将近十年没动过,是六部尚书中最稳定的一位,我哪里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取代。”
裴十柒走近两步:“刑部尚书之所以稳坐尚书之位,说起来还不是上有宁寿长公主下有瑞王照看?朝堂之中比他官职高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皇帝也不见得多信任他。至于我,我若不是有了线索,也不敢贸然与你说这许多。”
薛骋眼睛微眯:“哦?”
“前些日子我父亲在京郊检阅,回来后与我随口谈起,说是西郊大营有个刚来不足两月的兵,在兵营之中横行霸道,据说是背景强硬。不过我父亲认出了他,发觉他竟然是一年前在京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暴徒,明明刑部已经审理过案子并且了解了那暴徒,他却无端出现在京郊大营并且毫无收敛隐藏之意,这件事若是翻出来,保证是惊涛骇浪。”
薛骋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助他?或者是说,他是替旁人办事,被抓了也能被保。当时他犯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若不是刑部尚书出面,旁人是轻易调换不得犯人的,而刑部尚书又是为瑞王办事,你的意思是那新兵是瑞王的人?”
“只是我还没想通,他为何不在江湖中隐身,做大海中捞不到的那根针,而是躲在了西郊的兵营,还这般不知收敛。”
“这个不难猜。前阵子梁国公一直在京外,这段时间才回京,陛下突然要求他去巡检新兵,兵营的人也是没想到。瑞王既然能保此人出来,说明这人还有为他所用的价值,又怎能放任他藏于江湖?大概没人能想到梁国公去寻营将人认出来了吧。”
裴十柒将话题拉了回来:“有这么个把柄握在手里,只要他人不跑不死,刑部尚书必然会被拉下马。”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薛骋问。
“瑞王这等作恶多端的人,利落的死简直是便宜了他,我只想让他家破人亡,后悔不能,起码要在他死前夺了他的富贵日子,让他成为人人唾弃的牲畜。”
薛骋在暗夜之中了然的点着头,裴十柒没看见。
不过薛骋抬起头说:“这件事先往后放,最近我盯着瑞王,发现瑞王与四皇子走的很近,而我的手下报我,说四皇子去了从前苏云蓝所住的院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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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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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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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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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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