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行听见这话可一点也不生气,还指着马润慈的弟弟同她说:“这事可赖不了我,我跟你弟弟堵这湖有多深,他支着竹竿自己滑下去了,技不如人他怪谁!”
马润慈还有些不信,想治裴昭行一个推她弟弟落水的罪名。
结果马润慈看向弟弟,人家点了点头,气的马润慈狠狠把手帕砸在他身上:“糊涂东西!”
这话一语双关,既骂了他不该和裴昭行赌这个,也骂了弟弟不懂事,若是在此时反咬裴昭行一口,那就做实了他的罪名。
不过马润慈也没想那么快放过裴昭行。
她揪着弟弟的袖子,愤怒道:“他才十三岁多一点,你这样诓骗他是何居心!这是我们老高家的独苗!”
裴昭行可不上当,将话头转到了年岁上。
“曹冲六岁可称象,甘罗十二岁可官拜上卿位同宰相,年纪大小又如何?窝囊废活到八十也成不了男子汉,有能耐的自娘胎出生便能背诵诗词手写对子。”裴昭行哼哼一声,得意道:“方才是他主动与我赌这个,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同意了,这湖边站着的人也多,哪个瞧见是我害了他?你空口白牙污蔑我,我还没冲你嚷嚷呢!”
马润慈被气的浑身发抖,因为裴昭行方才所指的二人,皆死在十三岁以前,这岂不是在咒她的弟弟!
“那也是你诓骗了他!知道他年纪小,就不该顺着他赌这个。”
裴昭行扯过马润慈弟弟的胳膊,将他用力拉到自己的身边,攥着他手腕说:“你自己说清楚!我告诉你,今儿你不能摆平你姐,往日京城内外没一个人和你玩!”
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听见裴昭行这么说,不懂事的孩子自然担心自己失去玩伴,生气的对马润慈说:“姐,你这样做以后传出去了谁还同我玩啊?上一次我与人斗蛐蛐,就是你说怕我中暑,愣是将我拖回家去,与人钓鱼你也不让,爬树你更不许,父亲都没你管的多!”
在场的人看见这热闹,都笑了起来,裴昭肆却一直看着裴昭行,心里憋着火气。
等到裴昭行威风够了走过来时,裴昭肆一把夺过他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头顶。
“大哥你这是干嘛啊!”
“你可真是有主意,万一那孩子出个什么意外,你能担待的了吗?”
裴昭行无所谓道:“那湖的深度才将将没过我的头,他真上不来我跳下去救他也来得及,况且他是会水的,能出什么事。”
“我知你是为了三妹妹好,但不应该如此行事,为梁国公府平白拉了马家这样的仇人。”
“那马家人本来就看咱们不顺眼,你忘了马国舅在朝堂上给父亲脸色看的事了?”裴昭行也生气的厉害,一摆手说:“妹妹在咱们面前儿被羞辱议论,我想法子替她出气还不成,那我都行了吧!”
他这一转身,不料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轻呼一声,差点摔在地上。
裴昭行急忙将人扶住,被扑了个满怀,当他低头看时,才知这人竟然是朱玥。
裴十柒也吓了一跳,忙说:“朱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偶然路过,真是不承想。”朱玥怕会有人议论,想要挣脱裴昭行站起来。
然而她的脚踝放在崴了一下,这会儿正疼的厉害。
“你这是怎么了?”裴昭行担心把人撞出了问题,便说:“我扶你到凉亭中歇一歇吧。”
“不用不用。”朱玥一百个拒绝,生怕被人看了去会议论起来,看向裴十柒说:“我与裴姑娘一见如故,就让裴姑娘扶着我过去吧。”
短短一会儿,两人已见到两回,说没有缘分那是假的。
夏天的湖边凉亭会比平时凉爽一些,公主府的吃食茶水也都是顶尖儿的,上好的墨玉西瓜一刀切下去,吃起来别提多爽口了。
二人吃了两块西瓜,又喝了些茶水,看着那兄弟两个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大哥和二哥从前也是这样的,只是大哥留在了老家,日后想见面便难了。人随着年岁的增长,过去的那些心无芥蒂也便不复存在了。”
朱玥的这话,让裴十柒听出了问题。
他们朱家,肯定没有旁人想的那样和睦。
只是别人家的事她并不好奇,所以并未多问,只是说:“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瞧着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倒是有趣。”
朱玥的眼底暗了一暗,笑着用银签扎起了一块西瓜吃。
“你的脚怎么样,用不用先回去瞧瞧郎中?”
“无妨,只是扭到了,坐一会儿就成。”
说话间,宁寿长公主被大伙儿簇拥着而来,身穿一身金橙色华服,头上戴着亮眼的头冠,头冠上垂下的几缕珍珠流苏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如同一只凤凰飞进了鸟堆里,像是众星捧月一般,由远及近,恭维庆贺的话萦绕在耳边。
朱玥陪同裴十柒向宁寿长公主请安,只见宁寿长公主虚抬了一下手,笑的十分随和:“大家都起来吧。”
言若敏一个劲儿的缠着李漾春,只为了能往宁寿长公主身边靠一靠,但人家宁寿长公主的身边围满了官员家的夫人,未成亲的公子小姐轻易不敢靠前。
“这年岁一年比一年渐长,我实在是不愿过这个生辰,劳心劳力不说,还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又老了一岁。”
宁寿长公主这话说完,大家伙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长公主您保养的多好啊!底子好加上陛下看重,什么好玩意儿您没有,这张脸啊就如同那二八少女,嫩着呢。”
这拍马屁拍的宁寿长公主十分舒坦。
她象征性的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这眼角,今早看又多了几条皱纹。”
这下轮到旁人来拍马屁了。
“长公主诶,您这脸就仿佛那破了壳的鸡蛋,哪里有什么皱纹?不像我们一生操劳命,没您这好福气,皱纹随着年龄增长多了好几条。”
对于这种恭维的言辞,宁寿长公主听时间长了,还能笑得出来,仿佛年年都听不腻一般。
朱玥不由轻声问道:“这帮人的眼神,应该找郎中瞧瞧,离的这么远我都能瞧见她眼底的皱纹。不过说来也是,她今年已经快五十的年纪了,却还能保养成这个样子,的确是不容易。”
“陛下后宫嫔妃不多,公主也没几位,自然一心扑在这位姐姐身上,什么好东西都舍得送。”裴十柒看了看四周:“先不说了,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就不好了。”
宁寿长公主环视四周,眼神落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不免感叹道:“瞧着这些孩子,心里头也敞亮的很,有些面孔比较熟悉,有些虽有几分陌生,但看着也心生亲近。”
说话间,就有几个平日里和宁寿长公主走得近的姑娘家,捧着礼盒走近,被宁寿长公主的婢女捧下搁在一边。
“这是臣女家中收藏的百年老参,对养身最有益处,由晚辈送来庆贺您今日过生辰,还请长公主殿下不嫌粗陋。”
她才说完,另一个也说道:“父亲听说长公主殿下喜欢瓷器摆件,特意重金请人制了这珐琅嵌青玉的花瓶,贺您福禄寿三星高照,如意吉祥,喜乐平安!”
宁寿长公主笑的是合不拢嘴,十分喜欢所有人将她簇拥的感觉。
李漾春作为女儿,自然也要送贺礼的。
她请建阳帝手写了一个寿字,配上请人制的珊瑚首饰,与宁寿长公主一起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母慈女孝。
等到众人都差不多送完东西说完吉祥话了,裴十柒这才上前一步,跪在宁寿长公主跟前,双手捧起礼盒。
宁寿长公主看着裴十柒的身影停顿了一下,想不到这扁盒之中究竟能放些什么东西。
“臣女代表梁国公府,祝长公主殿下寿福康宁,萱花挺秀。这是臣女为长公主殿下带来的贺礼。”
说着,裴十柒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当宁寿长公主看见那玩意儿的第一眼,眼神之中的惊讶根本藏不住,她连忙发问:“这首饰哪里来的?”
“这支金孔雀衔珠钗金孔雀衔珠钗,是父亲寻来的,经过多年的打磨它久经风霜,如今应该为它寻一个好归宿。”
宁寿长公主有些崩坏的神情慢慢恢复,沉声道:“这支首饰,我很喜欢,既然是你送的,那就由你为我戴上吧。”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一愣。xiumb.com
送贺礼的这么多,送首饰的更是不少,昂贵的讨巧的应有尽有,宁寿长公主属猪,甚至有一家打了个纯金的小金猪送给她,却都难得到她的青睐。
如今裴十柒送了支普通钗子就得到了宁寿长公主的青眼,实在令他们没有想到。
邹萧萧忍不住说道:“普通的玩意儿普通的人,她怎的那么机灵,就成了事儿?”
身边的马润慈问道:“莫非是你想成什么事儿?”
“我没有。”邹萧萧抬起下巴,示意马润慈看向裴十柒:“我只是看不惯她罢了。”
“投其所好,又是多年不来的生面孔,长公主因此才对她有两分好奇罢了,一支首饰算什么,八成回去就摘了,本也不值几个钱,今儿送来的贺礼之中,有的贺礼贵重到她那支破钗子翻几个倍都不止。”
她们都不知道,裴十柒送的那支钗子,正是送到了宁寿长公主的心坎里。
裴十柒小心着将钗子为宁寿长公主簪上,就听宁寿长公主问起:“你怎么会有这支金孔雀衔珠钗?”
现在这种时候,裴十柒不可能实话实说,否则很容易泄露身份。
于是她装傻道:“父亲常日不再京中,有时候回了京城也是匆匆离开,为您准备寿礼的事便是让臣女负责的。臣女不知这金孔雀衔珠钗有何典故,只听说过曾有一对夫妻拥有过这支钗子,他们二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宁寿长公主将手里的帕子揪的紧紧的,嘴唇翕动。
尘封在心底的过去被悄然离开。
她自幼喜欢苏冶,可惜苏冶连正眼都未看过她一次,当时苏冶向他妻子提亲,便是送的这支金孔雀衔珠钗作为信物。
当得知这件事后,宁寿长公主既生气又难过,吩咐人打造了好些又是衔珠的钗子,然而无一支令她满意,她想要的,只有苏冶送的那支。
裴十柒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当初参加宁寿长公主的生辰宴时,宁寿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那时她还小,只记得宁寿长公主夸赞她生的像她的父亲苏冶,还问她如果她的母亲不在了,愿不愿意成为宁寿长公主的女儿。
当时她吓坏了,挣脱宁寿长公主怀抱的时候,不当心碰掉了一支簪子,她捡起簪子说找父亲赔给宁寿长公主一支,但宁寿长公主却说要想让她父亲赔,就赔那支金孔雀衔珠钗。
后来她问过这件事,苏冶也告诉了她经过,碰巧苏家抄家时很多东西都充了公,建阳帝又把这些东西赏了下来,兜兜转转金孔雀衔珠钗落在了梁国公的手里。
裴十柒让梁国公帮忙准备贺礼,谁料梁国公忙得很,又急忙出了京城,打开偌大的库房让她挑选,这支金孔雀衔珠钗便到了宁寿长公主的手里。
听见裴十柒的话,宁寿长公主的思绪回到现在,抬手摸着那钗子上的金孔雀,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裴十柒没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就听她说道:“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便赏你些什么吧,你想要何物?”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裴十柒抬起头装傻充愣的问:“谢长公主殿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宁寿长公主表现的一脸和蔼可亲:“当然,只要我有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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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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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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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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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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