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
大势所趋。
这就是大势所趋,
在稷下学宫时,黄歇曾有幸拜读到法家名士慎到之言。
法家者,闻名于世者当有三人,商鞅者重于法,申不害者重于术,慎到者终于势。
此中势乃是告诫君王要善于利用自己的权势,善于利用大势,今时今日,黄歇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天下大势。
犹记得他受到楚王的王令时,是一副何等忐忑的心情,他自负学识不低,但毕竟是年少,经验不足,像是这样的重担还是头一回,前路又无人指导,就只能自己摸索。
可他在临淄城外见到孟尝君的那一刻,就忽然有了信心,甚至让他觉得这些事有些容易到超出他的想象,之后再见苏秦,再见齐王,到前两日见到燕国的上将军乐毅,让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大势所趋,这就是势。
正是在这股大势的驱动下,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向前,没有人能阻止,也没有人能让其停歇,就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也正是因为思虑到这些,才有他那句世事如大江,人人如扁舟之言。
马车正缓缓驶过蓟城的街道,王宫就在眼前。
以礼贤下士而闻名于天下的燕王,岂能不思召见楚国与赵国的使者,此时此刻,两人正同坐一辆马车,去见往燕王。
“此番见过燕王之后,外交令的使命就算是彻底了解了吧?”
对面楼缓徐徐问道。
他平素说起话来,总是语速缓慢,让人徒增一种亲近之感。
黄歇见过的天下名士有很多,他们或是智慧,或是不近人情,或是居高自傲,但像楼缓这样的人,还是极少数。
他的温和不单单只是在对黄歇时、在对燕国上将军乐毅时,就连对待车夫、街道上遇到的庶民,也都是如此。
黄歇颔首道:“不错,此行我从楚国出时,正是六月,如今已然九月之秋,该回去向我王复命了。”
“啊,楚国,楚国!”
楼缓柔柔地叫喊了几声。
“我这一生要么在赵国,要么在秦燕,就连齐魏韩都极少能去,楚国对我而言,是何等的遥远,能否说说看,楚国有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黄歇想笑,因为他现在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他出行这么些日子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个问过他。
不,不是有趣的事,是有趣的人。
“若是楚国不同于赵的最大区别,乃是水多且热,我本就是楚人,又自幼生在楚国,要说有趣的事,可真是三日三夜都说不完,今日见过燕王后,我愿与上卿彻夜相谈。”
是的,有趣的事情还有很多。
黄歇现在满脑子都是面见燕王的事,暂时没有兴致说态仔细。
“如此甚好。”
楼缓则变现的十分轻松:“世人皆知我楼缓长于纵横,长于变法,可他们岂可知道,我实则长于兵事也。”
兵事?
黄歇满脑子疑问,一则不明白楼缓为何突然要说这些,二则在自己的印象当中,兵事两个字就与楼缓一直扯不上什么干系。
不过,常有传言,赵君胡服骑射之举,曾有群臣反对,认为此举乃是向蛮夷学习,为华夏所不耻,唯有这个楼缓是一力赞之,并且将此事彻底执行下来。
或许是天下人都错想楼换了,只将他看成了一个策士,而没有看成一个将军。
“先生莫非精通胡人之道?”
“哈哈!”楼缓大笑起来:“楼者,本就不是华夏之族,为胡也,我岂能不通之,正所谓天下之法,乃在于用,能用皆是大法也,胡人骑兵长于我华夏,如何不学之。”
“除此之外,我更是精通孙子之法,孙膑之说,吴起之术,司马之道,对于天下兵家之学,皆有所涉猎。在秦为丞相时,还常与秦国将军们一起,论战商君兵法,司马错、樗里疾、白起之流者,皆是我坐上宾客是也!”ωωω.χΙυΜЬ.Cǒm
黄歇虽不通于兵,但楼缓所云几人,他俱是听过,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名白起者,曾被楚王三次提及,让外知府多多调查。
“还请上卿恕罪,当真是小子小看上卿了,不知这些人中,谁人兵法为之盛?”
如此问话,倒是有几分考教的意思了。
楼缓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后说道:“天下之事,都处于变化之中,此变乃越变越好之意,因此谁在后谁的兵法就好,毕竟他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远!”
“那你是说白起呢?”
黄歇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下倒是楼缓有些意外了:“白起,莫非外交令也知道他?”
此时的白起,在秦国已有名气,可放眼天下,人们知道更多的自然是司马错、樗里疾这些人了。
黄歇自知失言,才思敏捷的他当即就回答道:“上卿所云这几人中,我俱是听过,唯有这白起没听过,又听上卿的意思,似乎是在推崇他呢?”
一句反问,让楼缓当即消了疑惑:“哈哈,有道理,白起者最善知己知彼,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不管是什么战法,皆可在他手中随意使来,将来此人必为天下之大敌!”
到这里,马车忽然停住。
听的外面传来车夫通报的声音,黄歇揭开帘子一瞧,原来是要进攻了。
只耽搁一会儿,马车又动了起来。
黄歇想到楚王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秦国有个叫白起的将军,要多多注意,将来会成为楚国的大敌。
心眼心眼一直就比正常人多的黄歇,马上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楼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呢,而且还一下子说这么多。
楼缓此人不管做什么事,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皆有其目的,他很少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刚才他说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谈天说地,实则是在处处展露自己的才华,甚至他在开始说之前,还提到了有去往楚国瞧一瞧的心思。
他的用意黄歇想明白了。
“先生真大才也,我听说先生本在赵国为上卿,辅佐赵国变法,如秦之商鞅一样的人物,其后在护送秦王回咸阳的过程中,受到秦王赏识,在秦国丞相甘茂离开后,便以先生为丞相,治国六七载,现如今先生再回赵国,纵然赵君以上卿委之,恐怕也不如从前了吧?”
当初楼缓去往秦国为相,实则也有赵君的意思,为的是秦赵两国国君的和睦,但尽是不同于往日,六七年后再回去,形势已经变了,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此话似有失礼之处,可楼缓丝毫不介意道:“正当如此。”
“方今天下,人人皆知,我楚王礼贤下士,用人更是不拘一格,似欲公之去也之事,从不会在我楚王身上,今又以韩公子田苴为新城郡守,更是让天下士子萌生了入秦之心。既然先生有去我楚国之心,何不现在就去?”
这一番话,正是说到楼缓心底里去了。
他此时来见这位楚国使者,一同说服燕王是其次,再给自己找个明主才是主要。
见及黄歇如此年少,却如此有才,便可知楚王如何,这让他更是下定了要入楚的决心。
“外交令知我心也,若是能见楚王,是再好不过了!”
“对我王而言,亦是如此。”
黄歇答道。
每逢外国使者来,楚王都是亲自迎接,若是这个秦国前丞相去了,必然也是如此。
“哈哈!”
楼缓再度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响亮。
这时马车停住,有寺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使者,到地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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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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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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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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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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