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日子,这场大雨连续八日了。
天地昏昏暗暗,分不清楚正午还是傍晚,此时楚王寝宫之外,两个寺人举着一把大伞,正护送着一位头戴冠玉,气度华贵的中年男子走来。
他便是上柱国大夫、右令尹、昭氏首领、楚国的大司徒昭雎。
寝宫的大门开着,昭雎站在屋檐下,寺人收起了雨伞后退去。他见到楚王就在那座王座后,手中提着一直笔,十分认真的书写。
对于这位大王的心思,他一向都捉摸不透,他更是猜不透大王会在什么时候,就将剑偷偷刺了过来,就如荆山行宫那一夜。
昭雎体会到了一个词,伴君如伴虎。
所幸到了如今,大王对他一直都是委以重任,这让他才是觉得稍稍安心一些。
脱下鞋子后,昭雎轻轻走入殿中。
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大王,而是以一种略微躬着,却一眼看上去却是笔挺站着的姿态,静静地立在大殿正中,等候这楚王。
没多久,笔落下。
楚王举起手中那由御府西伦所制、名为纸张的东西,用嘴巴吹起了上面的墨迹,眼角在不经意间,瞥见到他了。
“哈哈,来都来了,右令尹怎得不出声?”
楚王立即大笑起来。
对于他的笑,昭雎可谓是记忆尤深。
那年,南太后监国,臣子们以为令尹景鲤为首,楚王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没到玄鸟殿议事之事,他这个本该处于权力中心的人物,却总被排除在外。
楚王就是靠着这样的笑声,才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尴尬。
昭雎将腰弯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所为礼不可废,便是这个意思。
“臣昭雎拜见大王,臣见大王聚于心神,故此未曾打扰!”
听此一言,楚王笑得更是欢快了,他几步就走了下来。
“寡人不过是随意写写画画,试试这纸张如何,等到此物出世了,寡人就先给司徒府下户籍司用,将我大楚的庶民都记载于其上,也便于留存,右令尹以为好不好?”
说话间,楚王的手已在他胳膊上,拉着他往前走,之后就是让他落座。
“臣谢过大王!”
昭雎的谢有两层意思,一是在谢过大王赏赐纸张,二是在谢过大王赐座。
他立在长案后,并未落座,直等到大王坐于王座上后,方才坐下。
“来人,上酒!”
楚王长袖一挥,表现的十分豪迈。
这倒是让昭雎想到了楚王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饮酒舞乐。
当初大王就是靠着这两件事,在景鲤和南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连楚庄王也需要三年才能完成的大业。
自从大王掌权后,这歌舞就极其少见,饮酒量虽少了许多,但还是有的,这说明大王是真喜欢饮酒,但不喜欢歌舞。
很快,酒水上来,用精美的器皿盛放在昭雎的面前。
“今日寡人是有一件喜讯,要和右令尹说一番!”
闻之,昭雎将刚刚端起,放在嘴边的酒水又放到长案上:“大王,不知是何喜事?”
喜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楚王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前些日子,魏国使者公孙喜来我郢都,寡人出城前往迎接,行至半路之上,见一游学士子,他自称晋北,乃韩三川人氏,正与一群农人讲授耕种之法。”
“寡人心中好奇,便假托楚国公子之名,与之相谈,他告诉寡人曾学于农家,懂得农时、农耕、农物、农具、农肥等事,可以说在这农业之事上,此人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今我楚国有良田万顷,远胜天下诸国,如此本该有更多的庶民耕种,更多的士卒为寡人征战,可皆因我楚国农事不利,水泊众多,并无采取过治理,倘若能学魏文侯在上郡那般,我楚国国力定可增长不少。”
“此事寡人思来想去几日,当唯有右令尹才可为之,不知右令尹以为呢?”
喜事!
不错,这的确是一件喜事。
于国也好,于民也罢,昭雎不甚关心,他关心的是楚王是否还一直重用他,若是重用他说明可以一直做个楚国的权臣。
那屈原虽为令尹,可终究只是个流亡之徒罢了,真正说来是没有他尊贵的。
“大王有兴楚之志,此天下人人皆知,秦国之盛,皆在于耕战二法,今大王设上庸、襄阳两座大营,此为强军之法,若再行这农业之法,必然是耕战皆得,我楚将无往而不利!”
不愧是博学多才且又心思活泛的昭雎,就连熊横也从来没有想过,耕战之法还可以这样解释,不过这两个字要是拆开来看的话,倒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哈哈,有右令尹此话,寡人可就安心了,寡人欲在司徒府下,再设立一司,名为尚农,专司我楚国农事,改进耕种方法,推行肥料之法,修缮改善楚国农具,都可归于我尚弄司。”
“今我楚国有六府,司吏乃掌官吏,司礼乃掌礼法,典客乃外事,司败主刑狱、工正乃水利营建,因此这尚农之事,便在司徒府下。司徒者,税负税收户籍也,再行一农,可以说我楚国庶民之事,皆在司徒之府,右令尹以为呢?”
按照熊横的设想,将来的楚国远不止于这几司,可能会有十几二十几司,他们都归于国事六府之下,如此六府就成了权力的中心,而六府之下的各司,就成了职能部门,纵然将来争权夺势,也只在国事六府当中,不至于影响面太大。
对于尚农司职责,就暂且只在郢都中枢,等到有好的策略,需要往郡县推广了,再往各郡县派遣官吏。
将来楚国的每一郡县,将都会有国事府各司的官吏,如此交织在一起,就只能让楚国成为中央集权制,连自治都困难。
对于此事,昭雎又岂能有拒绝之言。
先不说这司农之事,设立在司徒府下,这无疑是增强司徒府的权力;再说这尚农之事,不仅有利于国,更是不会遭致于楚国氏族的反对,有何乐而不为呢。
只见昭雎起身说道:“臣遵令,大王所行司农之事,主在利农,臣必不会令大王失望,不知大王所说韩人晋北,如今在何处呢?”
郢都所生出的许多事,他昭雎都可以知道,但唯独对于东方学宫,是一概不知。
“寡人曾让他去往东方学宫授学,只怕如今还在那学宫当中,过几日寡人就召见此人入宫,此事先由寡人去说!”
昭雎忽然想到,大王刚刚说过,韩人晋北到现在都不知他的身份。
“臣遵令。”
多余的话没有,就只这三个字。
楚王端起酒爵,示意昭雎后,便一饮而尽。
“两日前,司败曾谏言寡人,行典狱官之事,并且以典狱长辅佐县尉,来行征收税赋之事,寡人觉得此提议尚可,便直接答应了,国税国赋乃司徒府之事,寡人都还没问过,右令尹之意呢?”
尚农司是很重要,但熊横现在所云,才是召昭雎过来的目的。
昭雎略作沉思:“回大王,我国税国赋两司,不过乃是核查以及监察而已,具体执行一直都是郡尉,如今改为典狱长,于我司徒府而言,并无影响!”
在他的面上,看不是深浅,也看不出他作何想,他只是语气平淡,不卑不亢地说道。
似乎他所有的意思,都在一张脸上。
“如今寡人练新军,立新司,变法我楚,所需粮草钱财之处不少,右令尹掌我一国之钱财,右令尹说可,那便是可了!”琇書蛧
话落,楚王又大笑起来。
这一次或许是楚王高兴,因为他再度举起的酒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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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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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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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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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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