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殿前寺人们提着的灯盏,昏昏黄黄,犹如乌云遮蔽下的群星,四方箭楼上的火光隐约可照到这里,男男女女一群人站成一排,正在熊横的面前。
如果说方才城外所见的臣子,是制约楚王权力的梏枳的话,那如今他面前的这些人,则是争夺楚王之位的有力人选。
熊横很有理由相信,若非有一百死士作为护卫,这些人中必敢将他刺杀。
楚王的妃子、楚国的众位公子、执掌王宫所有武力的郎中,还有府中宫中大小事务的司宫……这些人又盘根交错,成为了另外一处权力的纠葛地。
依照礼法,楚王不在,宫中当以王后为大。
如今立在熊横面前的美妇人,便是楚国的王后南氏。
看其年岁,约莫三十上下,周身一件红色大氅,头戴金钗,面画淡妆,模样端正,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气逼人。
在熊横的记忆里,这位南后出自楚国大氏族南氏,而他的生母不过是跟随南后身侧的一个婢女,年少时颇有些姿色。
在南后还没有怀孕时,这位婢女就为楚王诞下一子,不知是因为年轻的楚王想给婢女一个名分,还是想借用婢女,来压制南后的势力,竟纳婢女为妃,熊横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嫡长子,楚国的太后。
无需多想也知道,南后对他这个楚太子,是有多不待见了,若不是因为他,那今日的楚国太子,有很大几率就是南后之子——公子子兰。
“孩儿熊横,拜见母后!”
熊横躬身,对着南后十分恭敬地行上一礼。
南氏为后,那在名义上,她是所有楚国公子的母亲,至于太子的生母,则被隐没于人群中。
印象中,南后不拘言笑,很多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今日一见,也是如此。
她先是抬头,以一双冷漠且透着威严的眸子,将熊横上下打量了一眼后,才缓缓说道:“这一年不见,太子就变化不小!”
变化不小?
熊横自然清楚,她说的不是相貌,而是身份。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不过即将成为楚王了。
“回母后,齐人食粟,这一年中是胖了不少。”
熊横继续回答道。
严格来说,他这个大王,是群臣选出来的大王,按照南后的心思,必然是想子兰回来,立为楚王。
因此南后对他的敌意,是明摆着的。wWW.ΧìǔΜЬ.CǒΜ
“嗯,回来了就好。”
这句话落,南后就不再理会令尹,而是望向景鲤:“如今太子安然从临淄归来,令尹连齐而破秦国的国策,是否也要达成?”
老令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脸:“启禀王后,连齐国而破秦,乃是国策,国策者须得你以王命,今我楚国无王,不宜言国策之说。”
看来景鲤在试探过熊横后,对他已放下了戒备,大有拥立他即位之心。
楚国若有王,则群臣与君王论国事,楚国若无王,则南后监国,权力在群臣之上,从两人对话中就可得知,互相间不对付啊。
也好,你们屁事情越多,对熊横来说,反而就越安稳。
“那国策不能说,你这个令尹执掌国府,新王何时即位,心中总该有个思量吧?”
南后一思,又转到这新王即位上来了。
景鲤望着熊横琢磨半响,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方才太子所云,即位大典乃我楚大事,不可不遵礼法也,恰逢昨日,有太仆占卜,言明七日之后白帝归位,立在南方,乃大吉,老臣以为太子七日之后,便可即位!”
熊横的示弱起作用了,景鲤是自以为掌握了太子,想让太子早点即位,来遏制南后。
果然,南后听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景愧那个太仆年过七旬,古稀之年,他真看得准吗?”
景愧何人,熊横不得而知。
但听其名,该是景氏一族也。
这景氏一族中,尽以族长景鲤为主,唯有一个景翠,与昭雎走的十分近。
南后怀疑,分明是不想让太子过早即位,这道理很明显的,太子不即位,楚王和公子子兰,就都还有回来的可能,太子一旦即位,纵然秦人放了他们,他们也不得入楚。
不管是楚王回来,还是子兰回来,南后都能有退路,而一旦没了他们,让太子即位,难依托于楚王得来权势的南氏一族,过不了几年必得旁落,甚至还有性命之危。
楚国便是如此,权臣当道,各位其谋。
“太仆景愧,执掌我楚祭祀已有三十年,期间从未有过差池,何况秦人在侧,我楚国也亦不可无王也!”
国之大事,在戎再祭。
戎为兵,祭乃祭祀。
昔年周王东迁,秦国有文公僭越祭祀上苍白帝,一下子让大周几百年来的威风扫地、礼法扫地。
周王开国,以礼法而治诸侯,治天下,规定能祭祀上帝者,只能是周氏王族,这也是天子一说的由来。
能从此看出,祭祀对一国来说,是何等的重要,景氏一族能掌握楚国祭祀,也见其根基深厚。
不过按照历史的发展,楚国景鲤之后的令尹,乃是子兰,可见其南后之手段了。
南后又瞧着熊横,思付了一阵。
“那太子即位,楚王未薨,按照礼法,老令尹又该如何处之?”
这两人全然是将熊横当作了一个工具人,他怎么想怎么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也罢,工具人就工具人吧。
景鲤也是望向太子一身后,才幽幽说道:“新王立,则旧王废,一国岂能有二君。”
“好,那倘若秦人放楚王与太子归国呢?”
“老臣方才已说,国不可二君,楚王槐不可再入楚,否则国之危矣,可令人送美姬黄金至楚王槐,令他在咸阳度此一生吧,至于公子子兰,当然是要归国呢!”
景鲤虽老,脑子却很清醒。
群臣拥戴新楚王即位,那旧楚王回来掌了权,群臣又该如何自处呢,索性就不让来了。
历史也是如此,威风了一生的楚怀王熊槐,最终被楚国“拒收”后,客死在秦国南郑,也就是汉中郡。
“令尹真是老诚持国,精于社稷,听到能让子兰归来,老妇人真是深感安慰啊!”
南后言辞之中,楚国怒意外,还有一丝苍凉。
毕竟,楚王是他的夫君,共度二十年的夫君,这份感情至少令尹是比不了的。
“也好,七日之后,太子就即位吧!”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是说向熊横。
“孩儿谢过母后!”
不知因何,南后神情中透出一丝慈祥,抓着熊横的手:“唉,届时,老妇人老矣,就成太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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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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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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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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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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