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沿着步梯,来到了藏在小区深处的那套老房子里时,沈父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室的兰花香。
“小妍的妈妈最喜欢兰花了,没病倒之前,她养了十几个品种,一年之中,有六、七个月都能看到花儿开,只可惜,我不是很会伺候花花草草,虽然很努力的帮忙养着,但也只养活了两盆。”沈父满是遗憾。
放满了花盆和杂物的小阳台上,果然有很多空了的花盆,已经枯萎掉的兰花还栽在里边,看上去很是破败。
房间内久不住人,而且还开着窗,能够闻到一股子灰土味儿。
“爸,咱们待一会就走,今晚还是不要住在这儿。”沈妍和轻声商量着。
沈父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个孩子似的,无助的看了又看,满是不情愿的样子。
沈妍和却很坚持:“妈在的时候,您照顾的极为妥当,没耽误过治疗,没委屈过生活,您已经是尽了百分百的全力,没有人能比您做的更好了。现在妈走了,您也不要折腾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嫣儿还在家等您呢。”
一听到小孙女的名字,沈父果然没那么坚持了。他推门进了卧室,轻轻的带上了门。
沈妍和知道他需要单独呆一会,所以也就没急着跟上去。
另一边,孟行辰在家里转来转去,很快他就被屋子里摆着的许多小物件吸引去了注意力。
“你竟然真的会画画?”他指着一副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诧异的问。
若不是认出落款盖的印是沈妍和的名字,孟行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妍和不太理解的眨了眨眼:“我会呀,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我的确是听爸提起过你会画画,但我以为是那种卡通漫画,或者是素描之类,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在画国画。”他吞了下口水,满眼藏着星星,尽数落在沈妍和那边。
他如此郑重其事,她反而觉的不好意思了。
“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画画么。”沈妍和轻描淡写。
“画画跟画画能一样吗?”孟行辰夸张低吼,手指头点住了画作,激动的点点点,“单看这幅画,构图、画功、配色、意境,等等等等,那全都是上上之选,没有点真本事,绝对画不出来的。”
沈妍和轻轻的眯起了眼睛,许久,她长叹了一声:“十三年。”
“恩?”
沈妍和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轻轻重复:“国画,我学了整整十三年,勉强能达到这种程度。但我的老师说,无论是绘画还是色彩的辨识,我都属于没什么天分的类型,就算一直勤勤勉勉的坚持下去,我也只是个画匠,成不了大事。”
“你老师的说法太武断了,谁说你只能做画匠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孟行辰拿出手机,一边认真的拍摄,一边使劲的在夸,“成就一位大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可真的能坚持本心,完成梦想的,又有几人呢?再说,有些事就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较,都说文无第一,艺术其实也没有,绝对是仁者见仁,各入其眼。”
比如,他就打心眼里觉的,沈妍和的话绝对是难得的佳作,他喜欢的不得了。
“我就是用简笔画,画一只小鸭子在这里,你怕是也要拍手叫好的。”沈妍和哪里会不知道他呢?
“你画的小鸭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鸭子,举世无双。”孟行辰疯狂的拍起了彩虹屁。
沈妍和受不了的捏了捏眉心,很无语。
但这抑制不住上挑起来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她拼命抑制,却是抑制不了,悲伤的心境,突然像是被一束金灿灿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她嘴上不说,可心里边的感觉是相当的好。
就在这时,孟行辰又在房间内搜索,看到了那把挂在门口的小提琴。
他走出去,打开了琴盒,从里边取出了一把磨损的很严重的琴。
“你怎么……”沈妍和本来想要阻止,但还是没赶得上他的动作。
孟行辰已经把琴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左看看,右看看:“这把琴,是你的吗?”
沈妍和盯着那琴,整个人又不受控的失神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前用的练习琴。”
“意思是少女时代的小妍和用过的厉害的小提琴喽?”孟行辰故意用上了好多个形容词。
于是,沈妍和的嘴角再次控制不住,明明不想笑的,可为什么嘴角总不自觉的向上挑起来了呢。
“我都没听过你拉琴。”孟行辰将琴送到了她手上,就差将期待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很晚了,而且这套房子的隔音不好,练琴会吵到邻居的。”沈妍和其实有一个明显的抗拒动作,仿佛那把琴上通了电,单单是碰触,都会有一股电流瞬间滑过,让她的手指和手臂一起麻酥酥的。Χiυmъ.cοΜ
“只拉一首曲子,应该没问题的吧?”孟行辰仍是在极力怂恿着。
沈妍和的心里,凝结着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感,若是放在以前,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拿出这把琴,她大概都要当场翻脸,直接发火。
可是,孟行辰不止拿了琴,甚至还喜欢她演奏一曲。
她的脸色,频频转换,正想着更合适的借口拒绝,或者干脆丢下这琴,快步的离开,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不愿意。
但在鬼使神差之间,她的手竟然握住了弦。
通过皮肤传过来的触感竟是如此的熟悉,世界上再没有另一把琴,能陪伴着她度过四千多个日日夜夜,从一个小小小女孩,长大到了足以顶天立地,对抗起全世界的样子。
她熟悉这把琴的所有,闭上眼睛时,仿佛能够聆听到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无声叹息。
手指按弦,动作轻柔。
她的身影与小提琴合二为一。
悠扬轻缓的曲子,如星空银河,自然的宣泄流淌。婉约的音调,是这漆黑夜色里绝美的点缀,沈妍和很快进入到了忘我的境界里,她哭泣着,用音乐诉说着哀伤,今天今日,她失去了那个从小奉行粗暴教育的母亲,自此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将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低吼,也再看不见她焦虑的怒容。
她,没有妈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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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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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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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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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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