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五年,顾清涟悠悠睁眼的那一刻,把小护工吓了一跳。
眼皮子掀动的时候,给她擦手擦身子的小护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等到四目相对时,她才见鬼似的跑开,去找白九棠。
她没有意识到顾清涟会醒,她还以为顾清涟这个活死人是还魂了。
只能呼吸,不能坐不能站不能看不能听的人,可就不是活死人么?
连白九棠也觉得也不可思议,因为他上次来给顾清涟检查的时候,虽然体征各项指标都稳定,但距离醒,仍有一段距离。
所以顾清涟的复苏,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征兆的。
萧墨寒来的时候,乔安正好打算推着顾清涟再去做个脑部细检,她喊来几个护士帮忙。顾清涟刚醒,思绪跟不上节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她们要干什么,只能任由她们把她从这张床抬到另一张床,对于周围的一切,眼里充满未知和茫然。
直到对上萧墨寒那双幽深漆冷的眸子时,才微微有了些反应。
“墨寒。”唇瓣打开,声音迟缓,干巴巴地像刚学说话的婴孩,咬字不准。
白九棠都没听清,但萧墨寒却在她一开一合的唇形中,精准地辩出她在叫他的名字。俯身低头,他尽量柔和自己的音色:“我在。”
顾清涟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倒下前的一幕,在这一刻像放电影般在脑子里闪现。她终于醒了,终于又见到他了,太好了!
“萧先生,有什么话等我们检查完再说吧!”乔安微微皱起了眉,因为她从这两人简短的对话中看出了他们不寻常的关系。
萧墨寒对乔安还是比较尊敬的,打从她来,宋婵就没再吐过血,而且吃过她开的药后,宋婵的身体明显好很多,不像以前,虚虚弱弱地好似随时要倒一样。
他侧开身子,把路让了出来,同时安抚不安的顾清涟:“没事,只是做个检查而已。”
“那你陪我。”
“好。”
萧墨寒没二话,跟着一众护士出病房。白九棠并肩在旁边,越瞧心里越是抓肝挠肺。墨寒这样,不管是出于从小到大的知己之情还是感恩,总这,他完全就是一幅撇不下顾清涟的姿态。
所以宋婵怎么办?
他要怎么安排?
检查结果一切安好,乔安看着报告上的数据说道:“脑子里的淤血已经消失,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顾小姐彻底好了,接下来就是做些康复训练。”
“她毕竟躺了五年,身体各项机能逐步退化,比如说话,比如吃东西,比如行走等等,不过问题也不大,多练习,很快就能恢复。”
萧墨寒拿过那些报告上下浏览,什么都没说。倒是顾清涟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向医生连连道谢。
从检查室出来,萧墨寒又陪着她回房病。一路上无言,顾清涟一直盯着他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见他不说话,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墨寒,我醒了,你不高兴么?”
“没有。”
怎么会不高兴呢!
他应该高兴的,救命恩人醒了,他悬着五年的这件事总算落了地。只是随之而来的是那个他不得不面对的婚约和另一个难以抉择的局面……
“墨寒?”
他思绪飘远,眼神飘忽,顾清涟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嘴巴再次动了动,说道,“墨寒,你是有什么事么?”
护士撤走了那些维持她生命体征的仪器,拥挤的床头变得空荡荡起来。白九棠和乔安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萧墨寒。他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顾清涟那双清水一般的眸子,默了两秒,说道:“是有些事要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养好身体,有个重要的场合,你得参加。”
“什么场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休息,别多想。”
“好吧。”
他坚持不说,顾清涟也不再多问。她清楚萧墨寒的脾气,不愿说的事,再怎么逼,他也不会说的,不如顺其自然。何况她刚说了那么久的话,也确实有些累,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萧墨寒守了一会儿,便起身。
门外边,白九棠一直没走。两人刚才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白九棠对于那个重要的场合也很好奇:“你不会是要跟清涟求婚吧?”
萧墨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对面到现在还呆呆傻傻愣愣地小护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照看着顾清涟。把门关上了才道:“顾志远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Χiυmъ.cοΜ
“今天。”萧墨寒边说边往宋婵那边走,“清涟醒的前两分钟。”
白九棠好一会儿都没作声,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毕竟顾志远是顾清涟的父亲。快到宋婵门口时,他才开口:“关于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顾清涟说?”
“实话实说。”萧墨寒做事从来不喜欢瞻前顾后,他一般都是率性而为。
况且,顾志远死,是他应得的下场,怨不了谁,更怪不到他头上。
“你就不怕清涟有想法?”白九棠问。
“有我也没办法。”这种事,换作是他,也很难做到释怀。所以顾清涟要真把顾志远的死算在他的头上,他也能理解。白九棠摇头,看着好友那张冷峻到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不禁感叹,“你心的真的很硬。她才刚刚醒,就让她面对这么残酷的事。”
“难道因为残酷,就不让她面对么,错失了她父亲最后的葬礼,她会更痛恨更遗憾吧!”
再说她醒的事,顾家也会得到消息。他不提顾志远,顾家的人也会不提么?
总是躲不掉的。
倒不如由他先说,好让顾清涟在那之前,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萧墨寒推开门走了进去,苏陌白还在,他本来是跟着一起去探望顾清涟的,怕遇到白九棠,半路又折回来了。却是没想到,他越躲,白九棠就在他面前越出现得勤。
“怎么样?”他故意不去看他,专心问起顾清涟的事。
白九棠明明见他视线朝自己这边望过来,却又在关键时刻避了过去。他心里郁闷,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是哪根筋搭错了。
“跟你之前听到的差不多。”萧墨寒简短的答。
苏陌白还是不敢置信:“真醒了?”
“嗯。”萧墨寒点头。床上的宋婵闻言,扯起一边的嘴角:“那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了。”
萧墨寒没接话,宋婵这半讥半讽的表情,哪里是真心在祝贺,分明是在挑衅!
他已经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苏陌白也有预感,这气氛明显不对,傻子都能感觉出来,再说他们这三角关系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不过感情上的事,他个外人也不好参与。
苏陌白决定还是先溜为妙:“那个老萧,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语毕,他低头匆匆告辞,路经白九棠面前时,被对方一把拽住:“去哪儿,一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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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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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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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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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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