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车都开出来了,再倒回去,太麻烦。”
宋婵与刘敏秀遥望着挥手,母女俩个,一个哭着笑,一个笑着哭,彼此都舍不得,但彼此都无可奈何。
她们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只能尽量不拖累对方。
刘敏秀知道萧墨寒不喜欢自己,她也不过多奢求,只盼他往后能对宋婵好点儿、
宋婵也不妄想像平常人家一样,围在父母跟前,尽孝承欢,只愿用短暂的余生,换取刘敏秀后半辈子的自由和安稳。
快入冬的秋,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萧墨寒把窗户摇下来一点点,方便她们母女道别,但很快就摇上去。
宋婵这身子受不得凉。
这细微的迁就,本是不足挂齿,但落在宋婵眼里,她还是道了声谢谢。
因为她知道,萧墨寒这冷血无情的个性,肯为她做这些,算是体贴了。
萧墨寒腾出一只手来,裹住她的,放在中间的扶手盒上:“往后不要跟我说这两个字。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好。”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宋婵永远都记得他那句警告:“是你不听话……”
她因为不听话,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虐,她因为不听话,还害得小青命都没了。
她从此以后,不敢再不听了。
就算偶尔忘记,她也会慢慢改正自己,把这句训戒刻在骨子里。
帝湖山庄久没人住,倒是干净。
估计是请了钟点工。
萧墨寒这人没洁癖,但他喜欢哪儿哪儿都干干净净的。可是他不知道,越干净的房子,越体现不出人气儿。因为有人住的地方,不可能哪儿哪儿都干净。
就像这栋宅子,冷清的令人发抖。
宋婵缩了缩脖子,感觉进了冰窑。她上下望了一圈:“方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萧墨寒放下行李,去开空调。
温度没那么快上来,宋婵抱着身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侷促的很。萧墨寒把她怀里搂变形的暖袋拿出来摸了摸,凉了。
“我去给你换热水。”
浴室有热水,一开水龙头就能装。萧墨寒机智,暖手袋没选择充电的。充电最快也要三分钟,这三分钟,宋婵要怎么熬?
装了热水的暖手袋重新回到宋婵手里,果然好受多了。
说话牙齿都不打颤。
宋婵道:“我想上洗手间。”
“我领你去。”
这宅子做了些改动,宋婵又许久没住,萧墨寒怕她找不到地方。
“嗯。”
萧墨寒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跟宋婵不同,宋婵是寒体,萧墨寒是火体。并且他的手,冬暖夏凉,自动控温。冷季的时候,跟炉子一样,裹着你五个手指头,能暖到你心里头去,全身都能发热。
而到热季的时候,又变成凉凉的了,摸着那叫一个泌脾泌肺,就像一壶泡了一夜的碧罗春,在炎炎夏日里,给你独属一份的清凉。
宋婵以前最喜欢萧墨寒的手。
恨不得时时牵着,五指相扣。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是别人觊觎不了的。
而到现在,她终于知道,觊觎萧墨寒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他太爱自己,太自以为是,太骄傲,太自负,所以容不得一点点背叛,一点点欺骗。
当有这方面的假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以为,那是真的。
就像当年,她在他水里下药,她跟顾廷风私奔一样,无论她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一个字。只顾着竖起铠甲,愤怒地把武器对着她。
回想惊心动魄的那一晚,她跪在地上,抓着萧墨寒的手,哭求辩白,萧墨寒无情地把她推进雨水里,任雷鸣闪电在她头顶狂轰乱炸……
宋婵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些被藏在角落的记忆,萧墨寒报复性地虐她凌她时,她不曾想起。如今萧墨寒对她好起来了,它们反倒跑到脑子里蹦跶来了。
为什么?
是在指醒她,眼前的好,只是一种假象么?
还是说,它是萧墨寒一时兴起,创造出来的一场镜花水月?等时机一到,镜破花碎,水浑月没,等待她的,又是如五年前那一场恶梦?
萧墨寒把宋婵扶进洗手间,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起了震动。
宋婵自己关门:“没事,我自己来,你去忙你的!”
她只是身子弱,又没残,不需要样样事都要人来伺候。
“好,那你小心点。”
“嗯。”
宋婵在里头低低应了声,她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皮肤无光,头发也没整理,随意地披散在后面。
就好像流落街头的乞丐游魂,又茫然又邋遢。
她从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这还是她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婵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她这个人向来敢爱敢恨,敢做敢当,敢拼敢闯。在职场上,她也算是一个做事风风火火,果敢勇决的职业女性。不记得是哪位成功人士曾说过,如果她是一个男的,她会有一个广阔的空间。
这句话便是在暗示,假设没有萧墨寒在上头压着,她会有另一番成就。
宋婵也一直这么认为。
尽管她在感情里,是一个溃败者。可不能否认,她也有光鲜亮丽的一面。
可是那个自信、耀眼、光芒四射的宋婵再也回不来了。她被萧墨寒彻底扼杀在摇篮中,从今往后,只能做一个任他调摆的傀儡。
“宋婵?”
门外响起了萧墨寒的催促声,他接完电话,见宋婵久久不出,有点担心。
宋婵敛起情绪,弯下腰,在水龙头下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打散,然后开门。
“怎么不把脸擦干净再出来,这样容易感冒。”
“忘了。”
“这种事也能忘?”萧墨寒侧身进去,把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抽了下来,给她擦去脸上的水。
动作轻柔细腻,宋婵乖乖的仰起头配合:“我先上了个小厕,怕你等急,所以……”
“我没急,我只是……算了,下去吃饭吧,我点的外卖已经到了。”
萧墨寒帮她擦完脸,牵着她去餐厅。又是清湘楼送来的,看样子,他在那里已经办了卡,要不然不会送得这么快。
有钱真好,什么都能搞到特权。
萧墨寒拆了筷子和勺子送到她手里,照例先给她盛汤。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固定流程,添饭夹菜,不停地叫她多吃点。琇書網
宋婵答应过白九棠要养好身体,便来者不拒。
她想,做个机器人就做个机器人,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逃不出萧墨寒的牢笼,那便行将就木地过着吧!
只是她没想到,即便抛下了自尊,丢掉了灵魂,舍去了自由,老天还是不放过她,厄运一个接着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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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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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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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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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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