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说不定会变本加厉的折磨我。”宋婵苦笑,既然白九棠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涩然道,“他现在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让我生不如死。”
“……”白九棠想说不会的,墨寒爱你,欺你是因为当初你骗他,只要他想明白了,就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一直以来,他也只容许他自己欺负你,旁人谁敢?
可一想到顾家这些年对宋婵的所作所为,这话他又觉得说着牵强。
“你不相信吗?”宋婵并不在意白九棠的态度,毕竟,他跟萧墨寒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厚的关系。她算什么,半路认识的异性,承蒙看得起,才勉强交上朋友。五年前顾清涟倒在她车轮下后,连朋友两个字都冠名不上了。
但她就是不想让萧墨寒知道她得病,咬着唇道:“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这么受刺激么,不是他咬了我一身的伤,不是他在床上怎么折虐我,而是他把小青的骨灰喂了狗。”
“你说什么?”白九棠浑身一震,猛然瞪大了眼睛。
“我在这世上就这么两个亲人了,你知道的,小青对我有多重要。可他当着我的面,把小青的骨灰当狗粮赏给了小七。”
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白九棠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那句墨寒还是爱你的,彻底卡在喉咙里咽下。
哪有这样爱人的。
即使这份爱里还裹着恨,也不至于到这么丧尽天良的地步。
拿骨灰喂狗?
墨寒怎么想的?
“你往后怎么打算?”白九棠怔愣了半天,才干巴巴的找了个话题。宋婵闻言便知他不会再去找萧墨寒了,生病的事,他愿意帮着她一起瞒下。
宋婵松开拽住他衣角的手,视线重回天花板,白炽灯在眼里聚起一束小光,平静地像夏里的一只萤火虫:“安安静静地陪着我母亲走完最后一程。”
“你不打算治了?中期,治起来还是很有希望的。”白九棠劝得断断续续,两句话断成三节来讲。
毕竟癌症这个东西,说能治愈,哪有那么容易。
他身为一名医德和医品兼具的优良医师,空头支票不能随便打。
好在宋婵两个月前已做好随时病亡的心理准备,现在倒是也能坦然面对这些:“要手术,医生说了,得动手术,得化疗。我不想动手术,也不想化疗。过程又漫长又痛苦,而且成功率又不是百分之百,我何必受这罪。还有我妈,她是精神病患者,但总有好的时候。我不想她担心我。她刚刚失去小青,如果还要她为随时会失去我而惶惶度日,我怕她撑不下去。”
“可是你就要这样放弃吗……”
“有什么办法,治了也不过就是多活几年罢了。”宋婵扭头看他,眶里噙了泪,印着的白炽灯泛着水光,嘴角是无尽的悲凉,像是早就看透生死了一样,“到头来,我妈还是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必?”
白九棠张嘴要说什么,宋婵再度打断他:“九棠哥哥,我累了,多活几年,我就多受几年的罪。你看在我伤痕累累的份上,别劝了。”
一声九棠哥哥,一下子把白九棠的思绪拉到了十年前。
宋婵到帝都初来乍到,见谁都一幅善意的微笑。她那么自信飞扬,热情善良。萧墨寒就是被这样的宋婵给吸引住的,他也是。
白家也是大家族,他虽是家中独子,可底下表的堂的兄弟姊妹众多,却没有哪一声哥哥能叫到他心里去,化了他独一无二的心膜,真城待人。
他必须承认,在豪门大院生长,亲情是奢侈品,每一道称呼,每一脉血缘都跟利益挂钩。只有宋婵叫他哥哥时,心无城俯。
然时光飞逝,那些美好的,纯粹的都埋藏在记忆里了。
今日不经意的翻起,白九棠喉咙间也堵得慌,像是卡了块石头不上不下,还酸酸涩涩地:“那你也不能只想着死,死解决不了问题。你死了,刘姨怎么办,你忍心把她一个扔世上?”
“不忍心不也没办法么?”宋婵撇了下嘴,又落下一行清泪,“我这些年累也受了,苦也吃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上次我去医院看妈妈,院长说我妈情况大有好转,原先说不上两句话,那天陪我们聊了一两个小时,精神状态极好,头脑也清晰,她还陪我们一起吃了午饭,都是小青做的……”
提到小青,宋婵又泣不成声。m.xiumb.com
这是她一辈子的伤痛了。
消不掉,忘不了,磨不平,她大概会把它带进棺材里。
宋婵哽咽着:“况且,我也逃不出这帝都城,我走不了,我妈也走不了。不如就趁我身子还扛得住的时候,多陪陪她,想办法把她的病医好,再找个时间送出去。萧墨寒恨的是我,不是我妈。只要我还在他身边任他蹂躏,我妈去哪儿,他应该不会管的。”
白九棠忽然就想到了那张支票,许多疑问一下子得到释然,他道:“你早就安排好了,不花我们的钱,不欠我们的人情,不跟我们再有任瓜葛。支票不兑现,我们就无法知道你在哪里落脚。云城只是你暂时的落脚处,你会带着刘姨转道去别的地方隐居。你要彻底跟帝都作一个告别,对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瞒的。
宋婵唇角微扬,笑容里尽是荒凉:“是,我不想欠你们,因为欠的太多,我良心有愧。欠少一点儿,我还能找借口骗骗自己。”
告诉自己,那点人情不算什么,于白苏二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九棠哥哥,医生说我只有两年的活头了,在保养好的情况下。现在看来,不到两个月就是中期了,看来我保养得不好,两年的活头估计也要大打折扣。我时日无多,你也不必难过,只要想着,我少活一天,就能早一天解脱就行了。”
白九棠无数酸涩齐涌心头。
他是医生,在别人眼里万能,可癌症,他依然束手无策。
但白九棠不会眼睁睁地放任宋婵在绝路上越走越远,能拉一把,还是要拉一把的,他得对得起身上这身白大卦。
“你放心,你不要我告诉墨寒,我就不说。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要想不开,积极配合治疗。身上的伤,我也会找机会跟墨寒谈的,化不了他心里的结,我也让他尽量对你好点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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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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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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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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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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