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寒很敏感,洞察力又强,一丝一毫的异样,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窥一斑而知豹,落一叶而知秋,形容他的谨慎最为合适不过。
直到萧墨寒离开,宋婵提在嗓子眼儿的那口气才稍稍地松下去。
“现在就走么?”苏陌白也敛了敛神色。白九棠面容也渐严肃,“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Χiυmъ.cοΜ
“可是我怎么觉得,老萧那边没那么好糊弄?”苏陌白是做律师的,一件事情总比旁人要多想许多。
“别疑神疑鬼了,就算他不好糊弄,先把人送走再说。”白九棠拉扯了下宋婵的袖子,往萧墨寒离去相反的方向走,“我们从这边下楼,这样不容易碰到。”
宋婵点头:“好。”
三人迅速下了左边的楼梯。
白九棠在前面探路,边走边道,“你的旅行袋我已经悄悄让人放到另一辆车上了,司机是自己人,你只管放心跟着他,他会安全把你护送到机场的,你母亲那边我也派人去接了。”
“谢谢!”宋婵不知道说什么。
尽管他们有私心,可他们的私心确实也帮到了她。
她没想到,在这个绝境之地,除了顾廷风,还愿意有人冒这么大的险来帮她。
她已经被人遗弃很久了!
“不用谢。”白九棠领着她跑到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空间立马亮起两道双闪,这是他跟那司机约定的信号。
“那边。”他指了指亮双闪的车,跑过去,一名长相普通,皮肤黝黑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两人握手寒暄。白九棠道,“老陈,她就拜托给你了。”
“白先生放心,我一定安全把人送达。”老陈拍着胸脯保证。
“走吧!”白九棠也不多说,替宋婵开了车门。
终于要走了,宋婵一时心中涌起许多感慨,她回头看着白九棠和苏陌白,还想再说点什么,苏陌白已是催促道,“快走吧,你放心,我们会护送你一段路,确定没人跟踪没人发现,我们再回来。”
宋婵脱口又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谢这个字已经表达不了她的感激之情了,干脆就把它放进肚子里,来世有机会再报吧!
她重重的点了个头,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垂头弯腰上车,然后利落地关上车门!
这一关,好似把自己同这个世界,同帝都剥离!
毕竟,等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她就是另外一个身份了,这世上再无宋婵!
车子缓缓启动,宋婵拿出手机,关了机,抽出电话卡,从窗外扔了出去。又从包里拿出新的卡装进去。她望着窗外,风从二指宽的缝隙吹进来,带着秋风的泌凉和萧瑟,吹打着的她的脸。
发丝在头上乱舞,有几根蒙住了她的眼。她抬手捻开,发现,不知何时,眼眶染了满眶。
也不知道在心酸什么,是痛惜小青的死,还是哀悼那过去荒废的五年?
不,不是五年,她过去的人生,岂码有十年是围着萧墨寒在转。如今要把这个人从生命中彻底拔除,把这棵长在心里的参天大树连根带土的铲掉,多少,是会痛的。
还好,还好萧墨寒在后面的五年,把她的爱用他的偏激和暴力一点点腐蚀掉了,让她现在虽然痛,却并不是很痛!
宋婵吸了下鼻子,把眶里多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望着外面的景,一草一木,看得仔细。这是最后一次看了,总要记清楚些,将来也好忘得干净。不然记一点,忘一点,将来又不小心窜进一些回忆,然后再来忘,太麻烦了。
老陈是个心眼实的,见宋婵在后视镜里总眨眼睛,以为是沙迷了眼睛,关切道:“小姐,要不要把窗户给您关上啊?”
“不用,这样吹着舒服。”关上无景可看,心中的万般思绪要如何排泄?就由这风慢慢吹散吧!
老陈大约看出点她的心思了,找着话题聊天:“小姐是舍不得吧?在这边呆了几年了?”
“好多年了。”宋婵有问必答,这个时候有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悲春伤秋要好,“我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是从这里开始的,也是从这里结束的。”
一听这话,便知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怪不得气氛这么沉闷。
老陈转了下方向盘,目不斜视着前方,耳朵却在注意后面的动静,一心二用,还会避重就经:“哦,原来这么久了啊,那现是准备回老家了么?”
“……嗯。”宋婵沉默了一瞬才回答。家这个词离她越来越远了,从母亲进了精神病院,萧墨寒视她为仇开始,她就没家了。
原先还有个小青,现在连小青也没了。
心里没有港弯可以停靠,住的房子再大,也是枉然。何况郡豪园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
车子慢慢行进国道,路上的景换成单一的绿植,看不到房屋。宋婵的心忽然就空落起来,一股冷风从喉咙灌进心里,浑身透凉。
她怕老陈再问下去,就戳到伤口,答不上来。
赶紧转移话题:“您跟白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您是说白先生吗?我跟他啊,这话说着就远了。”老陈是个很健谈的,话匣子一打开,口若悬河,不带个停顿,“我以前是做生意的,水果生意。有一天跟人抢摊,起了口角,争了几句。那时候年纪轻些,气性大,吵着吵着居然犯了心脏病,当场就倒地上,把对方吓个够呛,把我自己也给吓懵圈了。吐着白沫,出气多进气少,心想,这是要死了么?就为了这个破摊位?”
“当时边上围了许多人,个个都看着,也有好心人帮着叫了救护车,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我都翻白眼了,眼看就要卦了,白先生过来了。给我做了心肺复苏,又带着我去医院,缴费看诊,全是他一个人忙前忙后。后来其他医生告诉我,再晚来两钟,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宋婵听着入了神,说道:“好险,幸好你当时遇到了白医生。”
“是啊,幸好我遇到了白医生,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得知我家里情况后,还不要我钱。垫的医药费一个子儿也不让我还。真是好人啊,我那时候就跟他说了,我这条命是他给的,将来他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随时可以再把它还回去。”老陈提起当年的事,还一脸激动,“后来白先生就跟我说了,说我这性子急,别再做这个生意了,可以找点别的行当。然后我就改行,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这活挺好,一天比卖水果挣得多,而且时间也比较自由。”
“嗯,挺好。”宋婵附合着,眼睛盯着高架桥下,前方不远的建筑物,“老陈,是不是到了?”
帝都机场几个大字,猛地窜入眼球。
老陈望了眼窗外:“是,下了这个桥,我们就到机场了。”
他打着方向盘,顺利下了国道,驶入机场范围。宋婵打开车门,老陈帮忙提着行李袋,两人在广场上寻找刘敏秀的身影。
这时候,原本说只是短短护送一程的白九棠和苏陌白忽然跑了过来,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神色非常焦急。
“怎么回事,打电话为什么不接?”苏陌白双手撑着膝盖弯,一边喘气一边问。
“我电话卡扔了。”宋婵提了提滑下肩头的包包。
白九棠又问起老陈来:“老陈,你的呢?”
“我?”老陈立即拿出手机看了眼,“哦,没电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跟到这儿来了?对了,我妈呢?”
白九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快跟我走,你妈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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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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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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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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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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