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婵像条死鱼般,任由他予取予夺。
扣在她脸侧的手背忽然一凉,似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泊,涟漪不大,却又无法让人忽略。
萧墨寒止住了动作,抬眸看着她。
泪悬于睫的宋婵,双唇红肿,上面还有新鲜的血齿印。眼泪无声无息从眶里落下,像断了线的珍珠,眼里盛满了死寂。
额头上的纱布,身上的病服,门前敞开的衣襟,让她现在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重伤未愈又遇一群野蛮人胡搅蛮干的悲惨者。世上的不公都汇集于她身上,挣扎过,徘徊过,害怕过,因为求助无望,她生无可恋,充满绝望。
那一滴泪,那死寂的眼神,饱含太多的心酸与无奈,也是对命运的声嘶力竭与最终的妥协。
萧墨寒心里蓦然一痛。
这么多年了,这个样子,他看过许多次,却没有哪一次,让他看到心里去。
因为每次过后,她又恢复生机,活成一个像从前一样坚强隐忍的宋婵。
工作、生活,仿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永远也打不倒。
但此刻,她好像想倒下了。
萧墨寒轻呼了口气,胸口燥火郁结。
倒下了又如何?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辈子,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活在他身边。
因这是她欠他的,是她自找的!
若五年前她不那样,现在她会是帝都活得最璀璨最耀眼最幸福的女人。
他萧墨寒不是国王,但一定会努力让她过上王后般的生活。
是她贪心不足,是她一念之差,是她咎由自取,把自己从天堂跌进地狱!
怪谁?怪谁!
“往后我要做,你要么配合,要么强颜欢笑的配合。”大掌滑向她的下颚,死死扣住,萧墨寒强迫她对视自己,也强迫自己在那灰寂的眸子里寻找那已灭掉的光,可惜无果。
他更焦燥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哪怕是装,你也得给我装出来。”
宋婵忍着巨痛,吸了吸鼻子,嗓音卡在喉咙里,无声无息:“如果我做不到呢?”
“想想小青,想想你的廷风哥哥,再不然,你想想你的母亲,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办得到的。或者,一个人的份量不够,三个人一起呢?”
凉薄的声音从他嘴说出来,像是一道道索命符。
宋婵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她垂下眸子,哑声道:“我知道,我会让你满意的。”
风尘里卖笑的女子,她没见过,还没听说过么?
电视里的那些倚门骚首的女人,哪一个不能成为她的导师?
只是千疮百孔的心为何还是那么痛?
她活得猪狗不如,现在还要她躺在床上对他陪笑迎来送往……这和娼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么多年的等待,只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何其可悲!
郡豪园没有小青在,一应打扫何司机都包了,萧墨寒大概是不想让小青回来了,还让何叔把他的妻子叫来给他们做饭。
何叔的妻子方婶是北方人,性子直爽,人也善良。
看宋婵走路不便,额头上又有伤,帮着放水冲澡,搓背洗头,忙里忙外,好不勤快。宋婵有些不适应,她不习惯被人伺候,也没有被人伺候的命。
躺在浴缸里,泡沫掩着身子,半天也不肯起来。
方婶也不催她,就在旁边等着,知道她不好意思,把拖鞋浴巾放好,自己到外面避嫌。
几天没沐浴,这一泡,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藏污纳垢,无所遁形。
宋婵闻着身上淡淡的浴露香味,心道,萧墨寒先前在车上是怎么做到吻她不吐的。
那种味道,连她闻了都想吐。
萧墨寒准时推门进来,宋婵没有抬头,默默从浴室移到床前,躺下,嘴角缓缓上扬,学着风月场所里的姑娘们笑:“萧总,我好了。”
一声萧总。
让萧墨寒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火猛地又烧了起来。
他进来并不是要跟她做那事,是方婶说,她不让人在旁边照顾,又在浴室单独呆那么久,想到她身上的伤,他鬼始神差地不放心进来看一眼。
然而,她在做什么?!
“萧总对我的笑容不满意么?”宋婵见他迟迟不动,努力把笑扬开。
萧墨寒深吸两口气,面色微凉:“笑得比哭还难看,以为我有心情?”
说动,他扯了下衣襟前的领带,转身走了出去,关门时,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可见其暴躁程度。
宋婵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毕竟她不是那种行业里的女人,有差距,被客户挑刺很正常。她缓缓把笑容收起,又慢慢打开,如机器人般,主人给个指令,她就不厌其烦的反复练习。
直到面部僵硬,也不肯停止。
忽然眉头一拧,腹部传来一阵隐痛,该死的,癌又发作了。
她赶紧翻身坐起,从床头柜里的包包取出两瓶药。
各倒一颗放手上,没有水,她就干咽。在看守所里,黎敬官不在的时候,没人提拱水,她也是这么吃的。
半个指甲盖大的药丸,卡在喉咙里,苦味从舌尖蔓延,吃得她几欲作呕。她死死咬住唇瓣,不让它吐出来。
这药太精贵了,不是指它的价钱。而是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她发作时,这种痛能要去她半条命。m.χIùmЬ.CǒM
所以每一粒药,都是她的命。
“宋小姐,您这是在吃什么?”方婶敲了两下门,她光与吞药作斗争去了,腾不出时间应答,方婶以为她出事,只好擅自闯入。
宋婵神色一慌,紧忙把药攥手心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方婶已经帮她找到了答案:“是消淡药么?”
她指了指她额头上的纱巾。
宋婵赶紧点头:“嗯。”
“药还是饭后吃才好。宋小姐,吃饭了。”
“好。”宋婵将药塞回柜子里,方婶过来挽着她的手,“来,我扶您。”
“谢谢。”
饭桌上,宋婵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惹怒金主,不让她见小青。萧墨寒全程冰冷,生怕自己释放一点温度,化了这满室冰霜,毁了它零下常温。
方婶呆得不自在,转身去了厨房。
所幸,这一夜,彼此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宋婵醒得特别早,不到六点就睁眼了。做了一晚上的梦,额头爆汗,心神不宁,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灯片,默看窗外的景色,从灰暗到一片金黄。
好不容易挨到七点,她起身下床。果然在门口遇到穿戴整洁,正一路走一路扣着袖扣的萧墨寒。
“今天是周末,可以带我去见小青么?”
萧墨寒不答,擦过她肩膀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宋婵心里头那股没来由的不安愈加强烈,她在后面喊:“萧墨寒,我今天必须见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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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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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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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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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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