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衣着朴素的江湖人士,竟然真是文远候孟浩请来的客人,此刻骤然想起那张书信上的娟秀小字……她不敢想象。
她刚刚居然将文远候的亲笔信丢在了地上,这是多大的罪过!
不用孟浩开口,看到孟浩的眼神后她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扶着门框向后退着说道:“您别生气,我这就去请那位客人,我这就去……”
“不用请了。”叶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身黑色素衣的叶斐走进船楼,看到孟浩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然而下一刻,叶斐就愣住了。
他呆呆的望着坐在古琴前的绿腰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儿……
仿佛那一身斜阳如火的红袍女子又出现在眼前,嗓子眼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吸不上半点气来,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魂牵梦绕只想再见一面的人儿,此刻竟真切的出现在面前。
“叶大哥!”孟浩高兴的起身,却发现叶斐状态不对,顺着叶斐的目光朝绿腰儿看去,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叶大哥认识绿腰儿姑娘?”
叶斐直愣愣的望着绿腰儿,久久未曾答话。
“这位公子是……”
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绿腰儿却并未有丝毫不悦,反倒起身娇笑着对叶斐款款施了一礼。
身为百香阁的花魁,长安名妓榜上的风流人物,见了她犯猪哥像的人不在少数,但叶斐的目光并未让她感受到厌恶,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这时,叶斐忽然迈步朝绿腰儿走去。
绿腰儿愣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如清风拂面,轻轻在她脸颊上划过,叶斐眼圈泛红,哽咽着呢喃道:“婉儿……是……是你吗?”
片刻间的愣神,绿腰儿连忙后退半步,躲开了叶斐的手掌。
紧接着后方一道身影临近,一把抓住了叶斐的手腕,用力往后一甩,随即侧身挡在绿腰儿身前冷冷的说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要来听曲儿就好好听曲儿,别动手动脚的!”
来人声音冷冽,充斥着阴沉与不忿,挡在绿腰儿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每日都来听曲儿的秦谨言。
他脸色阴沉的盯着叶斐,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叶大哥,你怎么了?”孟浩走上前来,满脸疑惑的问道。
叶斐不是贪图美色的人,怎么一见绿腰儿就成了这副模样,而且他并没有察觉到恶意,反倒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与激动。
像是爱人久别重逢,又像是他乡得遇故知。
见孟浩走上来,秦谨言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一旁。
“我没事。”
叶斐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强忍着鼻头的酸意,对绿腰儿拱了拱手道:“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绿腰儿蹙着的秀眉舒展开来,欠身笑道:“刚刚也是小女子反应过度了,公子请坐。”
虽然刚才叶斐的冒失的确吓了她一跳,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厌恶,反倒对叶斐生出了一丝好奇,再加上叶斐是孟浩请来的客人,文远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叶斐望着绿腰儿的模样,坐在孟浩身边,努力想让心情平静下来,可他紧攥着酒杯的手却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夜色渐浓,绿腰儿又献上了一曲。
动人的曲儿中,人们逐渐生出几分醉意,也不知是酒醉了人,还是曲儿醉了人。
孟浩脸颊泛红眼神迷离,端着酒杯想要与叶斐共饮,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从叶斐坐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绿腰儿身上,始终未曾离开。
虽与叶斐相识不久,但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从未在叶斐身上见过那样的神情。
那样温柔,充满怜爱的神情。
仿佛坐在叶斐面前抚琴的人儿,不是什么名妓绿腰儿,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儿。
时间飞逝,月光洒进船楼,如一片轻纱披在身上。
多数人已醉酒伏案睡去,有人不时发出鼾声,一曲弹罢后,绿腰儿略显疲态的伸了个懒腰,身下似没半寸骨头似的,惹人遐想。
小丫头也伏在孟浩身边沉沉睡去,还清醒的客人只剩叶斐与孟浩、秦谨言三人。
除却捏着酒杯眺望窗外天空的孟浩外,剩余三人神色各异。
秦谨言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叶斐,每次看去时脸色都不由阴沉半分。
从叶斐进到船楼里,就一直盯着绿腰儿发呆,这让他极为不爽。
绿腰儿同样满心疑惑,不知叶斐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身为京城名妓,被人垂涎身子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却在叶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厌恶,他与那些垂涎她美色的人……似乎不一样。
自己明明不认识他才对呀!
疑惑、不解……
她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将这些情绪压进心里。
三人中只有叶斐的心情最平静,却也最不平静。
从初见绿腰儿的激动与不敢置信,到此刻的平静与释然,他终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绿腰儿虽与婉儿长得一模一样,但言行举止,气质神色却完全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如她满身媚态,身下不长半寸骨头一般。
婉儿却是英姿飒爽,大雪之中身披红袍眉飞剑舞的画面深深烙印在叶斐心头。
如她轻抚琴弦,一曲弹罢动人心,久久不愿醒来。
婉儿却是不善琴棋,绣个花会扎的手指流血,研个墨能把砚台打碎。
如她……曾举杯与人共饮。
婉儿却极其厌恶饮酒,闻到酒味就会蹙眉的人儿。
“婉儿……我,又喝酒了。”他低着头,紧紧攥着酒杯。
晶莹的泪珠落进酒杯中,融进了酒香浓郁的琼浆里,他低声呜咽,“我好想再看看你的样子……婉儿……是你吗。”m.χIùmЬ.CǒM
依稀间,耳边似乎传来那个时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家伙,喊了一声叶斐哥哥。
依稀间,酒杯里浮现那个得知他要来后偷偷涂了胭脂粉,却在见到他时不敢抬头的丫头模样。
依稀间,眼睛被水雾模糊,那个浑身是血,握着剑坐在祖宅门前身影,与眼前一身青袍,如青蛇修炼成精般的绿腰儿姑娘,渐渐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绿腰儿站起身来,走到叶斐身前轻启朱唇,声音柔腻的像豆沙糕一般。
“公子,我们以前……认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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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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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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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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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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